进了门,一路到了上房,却发现周承朗正从屋里走出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长平侯脸色一变,忙迎上去见礼。
周承朗同他见礼过后,才道:“这边的四少奶奶自缢了。”
四少奶奶……那就是姑祖母的嫡长孙的妻子!
自缢了……
怎么会这么想不开?
长平侯顾不得周承朗,脚步踉跄的跑进了上房,这边月梅也匆匆拉着谢娇跟了上去。
屋里正中间的空地上放了一张草席,一个看着极为年轻的女人着了鲜艳的衣裙,化了好看的妆容,闭着眼睛躺在那儿。
而在她旁边,是两个小男孩,一个呆愣愣的看着她,一个却在哇哇的哭着。
长平侯只看了一眼,就去找方家二老夫人,只见她坐在上首,身边站了两个中年妇人正是她的儿媳妇,另外还有一个穿了素白衣裙不断抹泪的,是她嫡次孙媳妇。
“姑姑……”长平侯叫道。
方家二老夫人,面上已经没了以前那温暖慈爱的笑,现在看着,她眼窝深陷,眼底遍布血丝,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不过,她却很是平静的点了点头,道:“成平,你怎么来了?”她往长平侯身后看了看,“怎么你媳妇和娇娇也来了,还有月梅,你怎么也过来了?”
“姑祖母!”谢娇哭着奔过去,一把抱住方二老夫人的手臂,“姑祖母,您放心,我二婶已经进宫了,我们会求了皇上,接您回家的。”
她这话一说,站在方二老夫人身侧的三个人面色都变了,尤其是她的嫡次孙媳妇,更是惊的忘了哭,扭头慌乱的看着她。
方二老夫人微微愣了下,脸色才有了变化,慢慢笑开,却又慢慢掉出了眼泪。
“娇娇乖。”她哽咽着说道,把谢娇拉开了点,“姑祖母不回去,姑祖母也不能回去。”
谢娇急急问道:“为什么?”
方家二老夫人道:“你看看那两个孩子,他们还那么小,姑祖母得带着他们,带到他们成人了才行。”
可是,他们不是还有母亲,还有祖母吗。姑祖母只是他们的□□母,又这般大的年纪了,就算跟着去流放,也……
方家二老夫人拍了拍谢娇的手,抬起头对长平侯和月梅道:“谢谢你们,到这时候了,还记着我。不过……”她低头看了眼嫡次孙媳妇,道:“你们若是真的能,就把我这小孙媳妇给带出去吧。她还年轻,还可以再嫁,没有必要跟着我们这些老骨头去蹉跎一辈子。”
“祖母!”那女子喊了一声。
方家二老夫人对着她摇了摇头。
长平侯着急道:“可是姑姑,您这个年纪了,千里迢迢去那苦寒之地,您的身体吃不消的啊!”
方二老夫人道:“你放心,你姑姑我的身体好着呢。就算是为了两孩子,我也不能死。”
她虽然哀伤,虽然看起来似乎老了十岁,可是眼睛里却有一股子的坚定。月梅看着她,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钦佩之意,发生了这样的事,有受不了选择自杀的,也有她这样,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打倒的。
月梅觉得,哪怕是在那苦寒之地,这位姑祖母,也一样能生活的下去,并且在有限的条件下,生活的很好。
“这位,是哪家的姑娘?”她上前一步,指着那年轻的女子问方二老夫人。
“公,公主……”那女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公主,不用,不用……您,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我,我就算了。我娘家,他们不要我回去,您就算救了我,也,也没用的……”
站在她身后的中年妇人道:“有人,娘家当宝贝的要来接,非不肯走。丢下儿子不管选择了自杀。有人想走吧,偏偏娘家人不来接,你说这……”
“行了!”方二老夫人喝断了妇人的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样的话!你要是想走,叫你家人也来接,保证没人拦着你!”
妇人撇撇嘴,不吭声了。
她才倒霉呢,一辈子没生儿子,男人又死的早,孤家寡人一个的,结果到现在却得跟着去流放。她娘家,她娘家爹娘兄嫂都死了,就一个不成气候的侄儿,能记着她才有鬼了。
方二老夫人把小孙媳妇的家世简单交代了月梅,道:“她娘家那边是靠不住的,你看吧,若是能就救了,若是不能,也是她命不好,只能跟着我们一起走了。”
应下这事,一行人便离开了。
周承朗跟着一起从武安候府出来。
谢娇看情况,回程就跑回了自家的马车,只留了月梅一个人面对周承朗。
“侯爷不必送了,自去忙吧。”这到了面前,装不认识太假,不理人吧也不是她的性子,月梅干脆来了个赶人。
“月梅。”周承朗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位置,只这么叫了她一句。
这一声月梅叫出来,他就愣住了。离开太久,走之前两人又是闹了和离,想是肯定想的,可是这怎么一开口,就这么重的委屈味了。
月梅也叫他叫的一懵,再要冷冰冰说话也说不出了,心底一叹,道:“如今在这里,咱们什么都不要说了。你若是有什么事,就叫冯嬷嬷传话。若是没有,咱们之前都说好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就怎么样啊?
和离,再无来往,各自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吗?
这里是武安候府的大门口,的确谈这些不合适,可是这女人怎么就能这么狠的心,说出这样的话啊。
“我有话要和你说。”他说道,“我们换个地方吧,这一会就到午饭时间了,不然去德兴楼?”
他还没带她去吃全鱼宴呢。
月梅道:“不必了,董举人还在家里,我答应了珍儿宝儿,中午和她们一起去陪董举人吃的。”
董怀礼。
他现在住在安平公主府,月梅这不会是打算和董怀礼再续前缘吧?
“先上车吧,咱们换一个地方说话,不耽误你回去吃饭。”周承朗很生气,可是他不敢,现在他已经是没资格生气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