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这个姑姑最疼长平侯,听得月梅这么说,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强忍了眼泪低头,深深的给月梅鞠了一躬。
“谢谢你。”他说道。
按国礼,他行礼应该。按家礼,这礼却已经太重了。
月梅侧身躲开了。
要为谢家人说话,虽然是已经嫁出去的姑祖母,可月梅仔细一想,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安平公主一声。
总不能做娘的和前夫家剑拔弩张,做女儿的却胳膊肘向外,偷偷去帮忙。送走了长平侯和谢夫人,月梅便去了上房。
安平公主还不知道他们上门的事儿,见月梅来了,和谢媛一起望了过来,“怎么样,太医怎么说,董举人没事吧?”
月梅摇摇头,坐在了安平公主的旁边。
“没什么大碍,后背的伤不严重,上了药,养上几日就好了。”她说道,“倒是手臂的伤重了些,需要多养一段时间,这段日子他生活和读书方面都会受到影响,我留了他下来,也想给他找个书童小厮什么的,能帮帮他。”
安平公主点头。
是该找个书童或者小厮来,那些丫头看着是个好的,可一旦近身伺候了,难保不会生出什么心思来。
“那就到前院去挑挑看,有合适的就叫给他用,没有合适的就从外头买一个。”她说道,“董举人这回救了你,又是你的旧相识,咱们该帮的得帮,他身边也没个伺候的,这人给他了,就不用再要回来了,就专门伺候他吧。”
这都是小事,月梅点了点头。
知女莫若母,这么久的相处下来,看她这副模样,安平公主就问道:“怎地了,你这是还有事要和我说?”
“嗯。”月梅点了点头,“方才,长平侯和谢夫人过来了。”
安平公主奇道:“他们来干什么?”
竟是很平静的样子。
难道安平公主真的不在意啦?
月梅是不知道,安平公主在意的只是谢二老爷一个人,谢家的其他人,便是谢老夫人,她都没有多少不满,何况是长平侯和谢夫人了。
月梅把他们的来意说了。
安平公主沉默片刻,道:“等等吧,再等几日,等方家那边的女眷准备出发了,再去求你舅舅。他现在估计正在气头上,去求了,只怕更会坏事。”
月梅也是这么想的。
谢媛却对这对母女的印象有些改观了,她原还以为月梅和安平公主一点儿也不一样,这会儿看她们对谢家人的态度,就觉得不愧是亲生母女,都是一样的好心。
若是她,求到她面前来,她理都不会理。用得着的时候求着,用不着就不理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
别人可怜,再可怜关她什么事儿?
若是陌生人她可能会去帮一帮,是你谢家人,她才不愿意去帮呢。
……
周承朗和周承鸿两兄弟同时回的家,原来是午后周老夫人就躺下了,结果这一躺晚上就没能起得来。
周二老爷一探她滚烫的额头,就一面叫人请大夫一面叫人去给周承朗周承鸿送信了。
武安候府已经被封了,方家的男丁也全部都入了大狱,周承朗此刻离开,倒是也不妨事,他便匆匆赶了回来。
两兄弟进了门,周承朗直接去了荣安堂,周承鸿却先回了一趟二房。祖母和爹都不待见他,他不着急过去,而且这么一副未经梳洗的狼狈模样,便是去了,说不得也会被爹嫌弃呢。
他回屋叫了水,打算先简单冲一下,然后再过去。
虽然二太太不在家里了,可是这位爷如今开了福安公主开的点心铺子分号,在家中下人眼中,这位爷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没见福安公主不理大爷只理他吗?
说不定啊,以后这位爷还有机会做驸马呢。
没人敢因为周老夫人和周二老爷对他的态度而慢待他,很快的就送上了热水。周承鸿三两下的脱了衣裳,仅着了小裤大步进了净房。
因为只打算快速的冲一下,便不需要叫人伺候了,他随手挥了挥,叫两个垂着头不敢看他的小丫鬟出门。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便舀起了水,一下一下的往身上冲着,正冲着,忽然肩膀上就多出了一只手。
还有一个颤抖着的声音响起,“二,二表哥……我,我给你打……打香……”
周承鸿猛地回头,就看见他最讨厌的方惠钰,穿着丫鬟的衣裳正满脸通红的站在面前。她一手还举着,另一手则拿了香胰子,正准备往他身上擦。
“你怎么在这里?”他吼道。
“我,我……”方惠钰说不出口。
面前这人,是她从小最瞧不起的周承鸿,从前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可是现在,现在却……
她忽然手一松,任由香胰子掉到地上,垂头低泣了起来。
周承鸿想到了方家发生的事情,男人被杀头,女人被流放,而面前的,正是方家的女人。
虽然出嫁过,可是最后却又大归了。
周承鸿也非常非常非常讨厌方惠钰,可是想到方家如今的下场以及她现在的处境,再看她片刻功夫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底没有再口出恶言。
“你走吧。”淡淡道。
不管去哪里,别来他面前。
他虽然觉得可怜,可是他无能,他救不了。而且,他也不想救,干吗要救一个讨厌的人呢?何况又不是死,方家所有女眷都能去得,她怎么就去不得了。
“二表哥!”方惠钰惊慌的抬起头,对上周承鸿,却有一瞬间愣了愣。这个痴肥如猪的周承鸿,什么时候瘦下来了,虽然较一般人还是胖,可是却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方惠钰心里忽然多了几分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