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关心他,爱他,愿意和他一起面对周家那一摊子乱事,哪怕受了姐妹的委屈,哪怕被祖母刁难,都不曾说过一句要离开他。
他曾说过一辈子都要好好对她的,没想到,最后却是他伤了她的心。是伤了她的心吧,不然她怎么会要离开他,不然冯嬷嬷怎么会传来消息,说她每晚都偷偷的哭呢。
他太不了解她了,但是换位思考一下,他现在想到当初她和董秀才两情相悦他都难受的无法接受,那她又怎么能接受他纳别的女人进府呢。
那不是无情,那是有情,正因为情太深太重,所以眼里才容不得一点沙子。
她跟冯嬷嬷说,她是喜欢自己的,是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也是唯一喜欢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把董秀才撇开了,但周承朗已经不想再想这个了。他只知道,月梅说,她以前喜欢他,现在他伤了她的心心,她还是会喜欢。
可是自己却叫她委屈了。他是一辈子,她也是一辈子,女人本就较男人弱势,若他再不对她好,不护着她,她跟着他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们之间不该再有其他人,就像他接受不了她有其他人一样,她也接受不了他有其他人。这正是因为,他们在乎彼此,深爱彼此。
至于纳妾,他原本就没想过一定要有,现在自然觉得更不需要了。他有了她,怎么还会需要其他人呢,旁的女人可以接受,或许是不爱那个男人,或许是自己受委屈,他不希望她不爱自己,更不希望她受委屈。
只是这些话都是冯嬷嬷悄悄说的,他不好说出来,而且。他也觉得这种话实在是太肉麻了,他也说不出来。
“月梅,原谅我吧。”他摇了摇月梅的手,带着点可怜的小情绪说:“我可以抱抱你吗,我都好久没抱你了。”
月梅知道,以周承朗的身份和性格,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
她心软了。
没有再强硬的反对,顺从的靠近了周承朗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感受这温暖有力的拥抱,她就怎么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突然想到了安平公主,声音低低的道:“我不能生,若是我一直不能生呢?”
“你怎么知道?”周承朗手臂一紧,非常吃惊。
月梅却是浑身一僵。
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
不能……生吗?
她不能生?
她想到那太医给她诊脉,开药,忽然觉得心底一片荒凉。她不是只要调理调理就没有问题,她是于生育方面有碍?
她不能生吗?
不是安平公主那种生了女儿伤了身子,她是直接不能生?
月梅其实挺喜欢小孩子的,喜欢小男孩,也喜欢小女孩,她更是没有想过自己会不能生,除了……上次。
她一把推开周承朗。
周承朗已经懊悔不已,他怎么一时不查,居然把真相说出来了。他忙去拉月梅的手,补救道:“你不是不能生,只是小时候损了身子,于子嗣上有些艰难。但是只要好好喝药,好好调理身体,还是可以生的。”
月梅只觉得心很乱,她真的想不明白,怎么什么狗血的事情都叫她给碰到了。居然是什么子嗣上有些艰难,说起来程月荷小时候过得还不如她,程月荷都照样生下了儿子,后来还又怀上了。
“万一呢?万一我不能生呢?”她问道。
周承朗握着她的手,很认真的摇头,“不会的,你不会不能生的。太医说了,你先按时服药调养身子,他到时候来给你复诊看情况。他的医术很高明,尤其擅长妇科,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月梅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凡事都有万一,万一我不能生呢,你是周家大房的独子,万一我不能生,你就没有子嗣。”月梅看着他,道:“那你怎么办?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到那时候,你要怎么办?”
周承朗有些生气,语气也变得生硬了起来,“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定要说自己不能生?我给你请太医,抓最好的药,怎么就治不好了,怎么就不能生了?都还没试过,你就一定要抱这最坏的打算吗?有你这么咒自己的?”
月梅被他说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说什么呢,他的态度已经明明白白了。
周承朗放软了声音,“你一定可以生的。我们不是说,要生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的吗,你还说我教育女孩子的方法不对,你还批评了我呢。月梅,你相信我,你一定可以生的。”
月梅看着他,慢慢的笑了,她说:“周承朗,你在怕什么呢?你这么紧张,是不是你在害怕,我真的不能生?我若是不能生,你就需要纳妾了吧?毕竟,威远侯等着人承袭,周家大房,也不能在你这里断了。”
不说这古代了,现代就有很多这样的情况。她虽然不是因为重男轻女才被抛下的,可她却见过很多重男轻女的人家,有的没有儿子,计划生育的时候连着偷偷生四五个女儿,就为了要生一个儿子的,她家后面就有一家是这样的情况。
她若是真的不能生,那不是不能生儿子,那是女儿都生不了的。
周承朗哑声了。
他实在是说不出,你若是不能生,那咱们就不要孩子了。可是,他想说就算是旁人生了,孩子也照样抱到她这里养,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有种预感,他若是敢这么说,那他和月梅就真的再也不可能了。
他是周家大房的独子,周家大房,的确不能在他这里断了。可是若是万一月梅真的不能……不,不会有万一的,他可以请太医,可以请偏方,一定可以治好月梅的,她又不是不能生,她只是身子有些弱,有些艰难罢了。
他抬起头,还不等他说话,就看到月梅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砸在了翠绿色的丝缎薄被上。
那丝缎薄被很快就湿了。
看着这样的月梅,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心头如同压了千斤大石一般,他也喘不过起来。
月梅脸上甚至还挂着笑意,她也没有去擦眼泪,没有去管自己此刻的形象,只是看着周承朗,慢慢的说:“好了,威远侯,还请您先出去吧,我要换衣裳了。”
“……月梅,”周承朗再开口,声音都哑了,涩然的让他也有些想哭,“月梅,我……”
月梅冲他摇了摇头,道:“威远侯此次去南疆,路途遥远,一路平安。到战场,刀光剑影,还请多多珍重。”
“……月梅!”周承朗看着月梅,眼泪都要下来了。
月梅冲他再次笑了,“和离书,秋兰给你了吧?你拿好了。你我如今身份有变,明日你出征,我就不去送你了。盼你能拯救受苦受难的黎明百姓,凯旋而归。”
“月……”周承朗及时扭过了头,他的眼泪,真的下来了。
外面周老夫人的声音传了进来,“这两孩子,怎么磨磨蹭蹭的还没出来,公主,可以叫人去催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