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方惠钰不同,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如今落到现在的境地,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即便方惠钰算计了他,可一来他顾念着旧情,二来他觉得这不过是方惠钰一时的糊涂。
方惠钰不愿暂时去做姑子,说来也情有可原,她纵然嫁人时候过得苦了些,可是未出嫁前,包括归家后,过得却都是养尊处优的日子。叫她去家庵过那样的清苦日子,她定然是受不了的。
今日他已经把话说的明明白白了,方惠钰乃至整个方家都知道,他这不过是在给方家留个脸面,方惠钰便是暂时以他妾侍的名义进了周家,来日他也照样会给她找一门亲事,将她好好嫁出去的。
所以,他真的没有什么好愧疚好心虚的。
月梅算是比较了解周承朗的,因而他的不对劲她便全看在眼底,随着走到上房门口了周承朗还是没开口,她的心也就往下一沉再沉了。
到了安平公主所住的上房门口,周承朗留在外面,月梅带着冯嬷嬷进去了。安平公主在里间沉沉的睡着,她从宫女口中,知道了安平公主下午醒来了一次,流了一回泪,什么都没说,就又睡下了。
“叫厨房多熬几种娘爱吃的粥,先备着,回头娘醒了,看她想吃哪一种。”月梅吩咐了宫女,又到床边,给安平公主压了压被角。
安平公主虽然睡着了,可是眉头却皱的很紧,原本还算好看的脸都不大好看了。她双手安静的放在被子外面,搭在腹部,可却不自由的握紧了,很明显,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依然不好过。
月梅拉了她的一只手,双手握住了。
到底什么是爱呢?
爱就是像安平公主这样吗,为了一个男人,没了自我,没了尊严和骄傲,甚至也险些没了命……
可是那个男人对她,却并不是同等的爱。
月梅想着安平公主的事儿,联想到自身,若是她是安平公主,她觉得她应该不会像安平公主这般的。
安平公主一直没有醒,月梅也怕她醒来了更为难过,只叫厨房温着粥,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出来。
周承朗一直守在院子里,月梅一出来,他便迎了上来,“岳母如何了?”
月梅轻声道:“没事,正睡着呢。”顿了顿,又问周承朗,“你吃饭了吗?饿不饿?我回来的时候带着铺子里的人去德兴楼吃了饭,你若是饿了,我叫厨房给你做些吃的吧?”
德兴楼……
周承朗道:“说起来,一直说要带你去德兴楼吃饭,却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连着上次,你却已经去过两回了,以后怕都不惦记那里的饭菜了。”
是啊,一直都没找到机会,不过自己倒是也尝到了德兴楼出名的全鱼宴了。
“不是还有要去看桃花和逛小吃街吗?”月梅扯了扯唇角,道:“今年的桃花是谢了,要看也只能等明年,不过小吃街却随时去都可以吃,端看你有没有时间了。”
今年的桃花已经谢了。
不知怎地,听了月梅的话,周承朗忽然觉得心口有点酸,他立刻道:“当然有时间,等公主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就带你去。”
一件又一件的事,月梅叹了口气,她还真的有些累了。
“好。”她应下,又催周承朗:“你到底饿不饿,若是不饿,天也要黑了,就早些回侯府吧,夜路难行。”
“你来照顾岳母,咱们见面本就困难,怎么我一来找你你就撵我,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啊?”周承朗安了心,倒是有兴致打趣月梅了,“倒还真有些饿了,我想吃你做的青菜鸡蛋煎饼了。”
月梅一愣,青菜鸡蛋煎饼,她都好久没做过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明明此刻更想知道答案,可却仍然答应了下来,领着周承朗去了公主府这边的大厨房。
谢二老爷常常不在公主府用饭,瑞安郡主之前又是已经出嫁了的,偌大个公主府只有安平公主一个主子,所以月梅和周承朗一进大厨房,呼啦啦就走过来六七个婆子,问要吃什么。
“给娘做的粥都做好了吗?”月梅问道:“都做了些什么粥?”
一个婆子回道:“有普通的白米粥,红枣粥,百合莲子粥,还有燕窝粥和鸡丝粥。公主如今身子弱,做的都是这些好克化的。”
“行,都温着吧。”月梅说道,打发她们各干各的去,“我只随意摊几张煎饼,你们将那白米粥再盛一大碗过来就是了。”
如今身份不同了,又没特意去换衣裳,想要洗手做饭,得先把衣袖给卷好。周承朗也不要冯嬷嬷帮手,亲自过去帮着月梅把袖子卷了,又打下手帮忙洗了青菜,趁月梅切菜的当口,将两个鸡蛋也打了。
将放了鸡蛋青菜盐巴的面糊糊调好,周承朗把长袍一拉,竟是蹲下到灶口烧起了火。
月梅有些恍惚,像是回到茫山脚下一样。
现在想想,那时候过得真幸福。
热锅下油,倒入适量的面糊糊,快速摊开,然后翻面,将两面都煎到金黄色了,便可以捞出来放到一边的碟子里了。
如此一共摊了十张也没把面糊糊用完,今日她真是有点心不在焉了,居然倒了这么多面。
“够了!”周承朗阻止月梅继续倒入面糊糊,说:“这么多,我已经吃不完了,再做就浪费了。”
月梅这才停了手。
周承朗亲自端着放了粥和煎饼的托盘,跟月梅一道出了大厨房。走得老远了,还能听见后头厨房的婆子们在闲话。
“真是没想到,咱们的小郡主居然有一手好厨艺呢,那一手的功夫,连我都比不上。”
“就是啊,威远侯居然亲自给她打下手呢,也不嫌脏,居然蹲下烧火,可真是夫妻情深。”
“可不么,小郡主给侯爷做饭,侯爷自然要帮帮忙啦。”
知道月梅身份的,明面上叫的是侯夫人,私下里却都是称呼的小郡主。毕竟是安平公主的女儿,瑞安郡主按理该是公主的,那月梅在她们心中就该是瑞安郡主了。
周承朗越听脸上的笑容就越大,走在路上不时的往月梅看去,见她倒是面色平静没多大变化,就打趣道:“瞧瞧,现在脸皮可比当初还厚了,人家这么说都不见你害羞一下的。”
提起当初,月梅哪里想不到自己的彪悍,就是当初床第之间的事情,她虽然是第一回,可也照样配合的很好。
这么一想,脸就有点红了。
“辛辛苦苦给你做了吃的,落不到一句好,倒是落来你的打趣了。”她嗤周承朗。
周承朗一手端着托盘,腾出一手过来搂了月梅的肩膀,一副求饶的模样,“我哪里敢啊,我心里对夫人可是感激不尽的。”
月梅躲了下没躲开,到底是心里放不下谢娇的话,伸手把周承朗的手拉了下来,说他,“好好端着粥和煎饼,可别洒了。”
周承朗也不再多说,乖乖的两手端好了盘子。
进了房间,月梅先去洗了洗手,又擦了擦脸,进屋里来的时候,周承朗已经吃掉两张煎饼了。
听见脚步声,周承朗抬头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说道:“这么久了,你这手艺还没丢,做的还和当初一样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