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默默睁着他那双透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好像一切都是凯文多想,他并没有要干什么似的。
“你还有完没完了?”凯文一脚蹬在天狼的尊臀上,将这毛茸茸的玩意儿直接踹下了床。
什么叫睁眼不认人,这就是了。
奥斯维德蹲在床边,目光狐疑地朝他腰后瞄。
“看什么?”凯文没好气道,“找衣服去!”
“看看你是不是腰受不了了。”奥斯维德一边去翻干净衣服,一边道:“你不是号称铜皮铁骨么?”
虽然凯文现在既不会起死回生了,也不会自动愈合伤口了,但是身体底子还是在的,比起普通人简直好太多了,确实没那么容易承受不住。准确地来说,他不是腰痛,他是饿的……
他看着奥斯维德叼着干净衣服回到床边,不冷不热道:“你长得胖皮厚肉多,我脑子进水了才跟你这么耗着,我出去好好吃一顿,你自己抱着枕头蹭去!”
奥斯维德:“……”
凯文接过衣服扒拉了一下,这些都是奥斯维德私底下的衣服,没什么夸张的装饰也不那么正式,看起来跟凯文平时穿的倒也区别不大,只是对凯文来说稍微有些不合身,宽大了点。
不过他也不讲究这个了,捞起衣服便往身上套。
奥斯维德见他起床气下去一些,也不再顶着狗脸卖蠢了,当即变回人的模样。他单膝跪在床边,趁凯文穿衣服的时候,伸手摸了摸凯文肌理分明的小腹。
“你又犯什么病?”凯文白了他一眼。
奥斯维德一脸古怪地道:“我没记错的话,昨晚我们都吃了不少东西吧?我看看你为什么这么快就饿了,不太应该啊,食量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凯文:“……”
他低头看了眼贴在自己腹肌上的爪子,愣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这狗皇帝是什么意思。他点了点头,而后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这样吧,我打算勉强一下,过会儿涮狼肉吃。你先去准备准备?”
奥斯维德:“……”
殿厅里面太闹,他们也懒得去跟一帮醉鬼抢东西吃,于是两人洗漱了一番便去了平时奥斯维德自己用餐的地方。
厨房按照皇帝的吩咐准备了一桌吃的,一一送了过来。
凯文长腿交叠,十指松松地交握着搁在桌上,小指轻轻地在桌面敲着不慌不忙的节奏,目光从一桌的食物餐盘上一一扫过去。这位大爷浏览了一下概况,终于停下了懒散的小动作,伸手动了起来。
他食指一动,把乳粥推到了奥斯维面前:“太干,送你。”
接着是耳菜浓汤:“我不吃草,你爱吃你吃。”
还有薄荷青口:“腥。”
他零零散散把不爱吃的都推到了皇帝面前,然后又挑了一堆自己想吃的过来,比以前更不客气了。
奥斯维德一看他挑的东西就皱了眉:“刚睁眼又饿得厉害,更需要热一下胃,否则直接吃这些东西有你受的。”
凯文挑起一块干煎塌目鱼,呵呵笑了一声:“与其这样不如你少发两次情?”
皇帝咳了一声,端起酒杯生硬地岔开了话题道:“薄荷青口腥,鳎目鱼就不腥了?”
凯文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我乐意。”
他说完,长臂一伸,把奥斯维德刚端起来的酒杯截了过来,喝了一口金色的蜜酒。温热的开胃酒一蒸,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他分三口喝完了那小半杯酒,把空杯子塞回奥斯维德手里,一挑眉毛:“禁酒期还没过就想偷喝?”
奥斯维德:“……”
皇帝陛下觉得眼前这个混账绝对就是故意的,他醒过来的时候确实有点虚弱,但是恢复速度奇快,不说别的,要换成一个真虚弱的人能鬼混两天两夜?早瘫了!
不过刚开荤的小青年脾气总是非常好的,觉得自己简直能容忍这混账东西的一切毛病。于是皇帝一声不吭地把空杯子放到了一边,继续默默解决着被凯文嫌弃的那些食物。
他吃了两枚青口,就发现凯文再度越界,从他面前的盘子里叉起了一块甜果汁黑血肠。
皇帝奇怪道:“你上回不是说你不吃黑血肠么?”
凯文更奇怪地看他:“我上回不吃就代表我这回也不吃?”
奥斯维德:“……”
好了,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这哪是找了个恋人啊,他这是请了个祖宗回来,真·祖宗。
但是没办法,他乐意。
奥斯维德转了转手中的银叉,没好气地看他挑挑拣拣,忍不住道:“像你这样吃饭都不讲理的,放在普通人家里铁定从小被揍到大。”
凯文嗤笑:“要被揍也是你那样的,我小时候可没这烦恼,因为我根本不用吃饭。”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奥斯维德其实一直很想知道,得是什么样的胚子才能长成眼前这个混账。
凯文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咽下去后又喝了一口自己的蜜酒,才道:“黑头发,两只眼睛一只鼻子。”
奥斯维德:“……”你听听,这不是废话是什么?
凯文瞥了他一眼,道:“你长什么样我就长什么样,这有什么好问的?我还能多长个头出来?”
奥斯维德其实想问的根本不是凯文小时候长什么样,就凭他现在这模样也能猜出来个大概,反正怎么好看怎么想象就对了。他更想知道的是凯文小时候都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是怎么生活的,是调皮捣蛋让人头疼的,还是乖巧安静十分听话的?有过什么样的朋友,干过什么样的糗事……
他想知道的太多了,凯文漫长的人生里,一切他没有参与的时期发生的事情,他都很想知道……
“我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凯文似乎觉得这样一个命题非常有意思,重复了一遍就兀自笑了一声。他略微回忆了片刻,便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地冲奥斯维德道:“我小时候非常无法无天,上天入地没有我不敢干的事情。忒妮斯和斐撒他们比我大很多,我还小的时候,斐撒已经把自己折腾得一副老头样儿了,所以大多数时候是他们照看我,然而他们看不住。”
这样的开头其实和奥斯维德想象的相差并不多,他觉得凯文这样的人,小时候无法无天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所以他一开始听得非常专注。
凯文讲了好几段猫嫌狗不待见的童年趣闻,有些是他自己干的,有些是他伙同其他几个年纪还小的神祇一起干的。在他的描述里,他自己仿佛混世魔王在世,从小就非常嚣张。
但是听着听着,奥斯维德终于琢磨出了一点不对劲。因为就他对凯文的了解,这人描述事情的时候非常怕麻烦,总是能少一句少一句,能两个字讲完决不拖到四个字。尤其是跟他自己相关的事情,更是怎么简洁怎么来,并且很少带评价性和修饰性的词语,三言两语就算完。
这次却讲得分外生动,还会强调一些细节,听起来反倒不像是他的回忆风格了,简直像是……临时编的。
就在奥斯维德生出点疑惑的时候,凯文·法斯宾德阁下那个“四岁时候以一人之力吓死一山谷魔虎”的故事刚好到了尾声:“我一把拉开了那把长弓,三根金羽箭射下去,钉在山谷石林上,那帮魔虎当场就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