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糖分高,吃多了也不好。不过总比文欣他们一不开心就吸毒的好。
我把五个冰淇淋球挨个都尝了一遍,选中开心果的那个开始往死里吃,夜色下一对对男女或者男男女女相继走进酒店大门,今天好像是什么节日,又有了开房的借口。感情的事最后都不过是如此,贱一点或者价格贵一点,并没有什么两样。
我刚浮出这恶毒想法,现世报立马就来了。
一辆银色超跑悄然无声地从喷泉右侧滑过来,然后平稳地停在我面前,我直到车门打开有人叫我名字才反应过来。
“林睢?”
纪容辅穿了一身白,我向来觉得高尔夫球服丑得要命,他穿着竟然也不难看,派头像极国外名校毕业的菁英青年。他跟这酒店的感情比我深厚,门童很熟练地替他去泊车,他站在我面前,身量挺拔,腿型修长。
“早,纪先生。”我已经接受了他每次总是在我最不修边幅的时候出现,基本放弃抵抗。
他因为我的消极态度而笑起来。
“你在吃什么?”他看手表,有钱真是好,打个球还换运动腕表:“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要是他再老二十岁,体态臃肿一点,这就是一段标准的老年富豪和游荡在酒店外的流莺的对话,偌大个北京,我这样可怜兮兮跑到他住的酒店外面来吃冰淇淋,说是巧合都没人信。
“不如您兴致好,这么晚了还练球,备战奥运会吗?”我抬眼扫他一眼。
他仍然眼睛带笑,他有非常好看的一双眼睛,眉骨平而高,眼窝深邃,瞳仁是非常漂亮的深琥珀色,一笑就销魂蚀骨。越是半上不下的人最喜欢自作骄矜,他这种真正出身大家的人反而会给人以可以接近的错觉,仿佛高高在上的明月,总是在水里给你映出一个触手可及的倒影。
就像现在,我浑身带刺,他却倾下身来看我碗里的东西。
“别担心,”他见我不善地瞟他一眼,以为我嫌弃他,笑着解释:“我洗过澡才回来的。”
“洗了澡还穿球服。大晚上玩角色扮演?”
其实我是负隅顽抗,英语中有句被列入性骚扰的话叫做“you smells good”,纪容辅现在闻起来就很不错,他衣领里有干净的植物味道,让人想起夏日阳光的柠檬树。长得太好看的人常常第一眼给人以震慑力,尤其是距离拉近时,造成的冲击更加可怕,好在这里光线暗,他眼睛漂亮得还不够明显。只是笑盈盈地看着我。
“冰淇淋好吃吗。”
这人大概生来是我天敌,我明刀暗箭他只当挠痒痒。我干脆把冰淇淋碗朝他移了移。
“要吃吗?Gelato。”我见他果然拿起了叉子,指点他:“左边那两个我没动过,你都吃了吧,反正黄桃和巧克力我都不喜欢。”
深沉的夜色下,喷泉旁湿润的空气中,我们像两个幼稚的高中生一样分吃一盒冰淇淋,如果纪容辅身上穿的是白色的网球服,就更完美了。我喜欢看身材好的人打网球,无论男女,跑动起来的时候有种豹子般的美感。
纪容辅对甜品大概不甚感冒,纯粹大发慈悲陪我玩。吃了两口,抬起眼睛看向我,眉毛浓密,眉骨笔直,一管鼻子笔挺,漂亮得惊心动魄。
“你怎么还不回家?”最好的猎手总是他这样的,漂亮而危险,平时却极少露出爪牙,扮作温柔的大型猫科动物。
我深谙如何破坏气氛的技巧。
“我家住六楼,没电梯,不想爬。”
“所以你今天要离家出走吗?”他神色温柔看我。
这样近的距离,我可以看清他每一根睫毛。他身材高大舒展,半弯腰如同一棵低垂的树,我全身都笼罩在树荫里,背后喷泉溅出细密水珠,近一步或者退一步,都是万丈深渊。
我喉头发干,想不到一句尖酸话来回他。可惜我耗费半生时光修炼出一身硬刺,此刻都化作绕指柔。
纪容辅大概也知道我不是他对手,没有再殴打小朋友,只是嘴角噙笑,撤了回去。温文尔雅地站在我身前看着我。我埋头吃完一个冰淇淋球,这才缓过来。
“你住这?”我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高楼。
他笑着点头。
看来上次至少不是故意不开我车的。
“怎么不回家?”
这句话大概问到重点,他怔了一下,然后才笑着答道:“大概是因为家里的冰淇淋没这里好吃吧。”
真没意思。
我收起碗和勺子,准备回家睡觉。我家里有几十个这样的碗,装汤浅了点,放菜又深了点,都是我这些年积累下来的。
走了两步,我心中仍有不甘,折了回来。纪容辅仍然站在原地,看我折回来,仍然很从容。
我就看不惯他这从容样子。
“听说从事金融业的人对数字都很敏感,过目不忘,”我开门见山问他:“是不是真的?”
“嗯。”他沉下声音来的时候总是让人骨头发酥。
可惜这对我没用。
“你懂金融?”
“略懂。”他又笑起来。
我直截了当报出一串数字:“这是我电话,你什么时候戒掉打太极的习惯了,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唱歌给你听。”
第11章 遗珠
我向来深谙如何给人留帅气背影,何况还是在吃了一大堆冰淇淋之后。
我赶工的时候,一个月写过三首歌,最后一周总共睡了24个小时不到,全靠楼下港式茶餐厅的蛋挞撑过来。纪容辅再可怕,不会比截稿日的叶霄还可怕。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气势汹汹爬了六层楼,进门先洗完碗,冲了个澡,倒头就睡。
然后我在凌晨三点被电话吵醒。
有胆在这个点打电话找我的,除了苏迎更没别人。
“喂!”我特意等了两秒,等嗓子恢复过来,才朝电话那边怒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