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管教儿子管得严,六岁的时候就让他俩从母亲院子里搬出来住了,所以萧昀和萧瞳的住处其实是挨着的。几步就走到了萧瞳住的兰院,萧昀之前还风风火火的,这会儿站在门口,又有点踌躇不前了。
瞧你这怂样,谢小蛮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从小男孩怀里跳下来,大摇大摆地就进了院子。
萧昀只好跟上去,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馒头,要不咱们……今天就先别看他了,说不定他还没醒。”
谢小蛮懒得理他,这只胖猫儿如今在晋王府也是名人了,丫鬟们眼瞅着一个胖墩墩的身影踱进来,都新奇不已地看着她窃窃私语。
啧,愚蠢的人类。喵星人主子谢小蛮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满足,顿时将长尾巴翘得更高了。
她一路畅通无阻,没想到气势在萧瞳的卧房前遭到了巨大溃败。萧瞳的大丫鬟云露笑意盈盈地将她拦住,连着她身后的萧昀:“二郎容禀,大郎喝了药已歇下了,大夫嘱咐了万万不能打扰。”
“这样啊,”萧昀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正鼓起一口气呢,闻言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那我明天再来。”
“谁在外面?”他刚准备转身,没想到屋子里传来萧瞳拔高的调门,“是不是二哥?云露,让他进来。”
云露一怔,眼里闪过为难之色。侧妃身边的春桃姐姐离开之前千叮万嘱不能让王妃那边的人来看大郎,所以她才编了个借口敷衍萧昀,可是现在……
谢小蛮一眼瞧出了她的犹豫,心里闪过一阵厌烦。大人之间的争斗何必扯上孩子,这两兄弟之间并无深仇大恨,弄到现在这般地步还嫌不够,是非要他们隔阂得来一出兄弟阋墙?
所以谢小蛮把尾巴一甩,不管不顾地从云露脚边挤了过去。
“馒头,别乱跑。”萧昀连忙去追她,云露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看着那一人一猫进了屋。
萧瞳正躺在床上,谢小蛮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是真好了。
萧瞳的表现也证实了她的猜想,只见这熊孩子朝萧昀翻了个白眼:“你说你来就来,干嘛还带着只猫?我是真弄不懂你,堂堂亲王之子成日里和些乡下把式混在一起,你不嫌丢人,我还替你……”
话没说完,他口中的乡下把式就跳上了床。谢小蛮一屁股坐在萧瞳身上,虎着张猫脸,五指张开,露出了指缝间铮亮的利爪。
“你要干什么?!”萧瞳惊恐地朝后缩。
灰猫自然不可能回答他,而是干脆利落地一爪子拍在他脸上。尖指甲当然被谢小蛮收回去了,厚厚的肉垫极富弹性,当即就在萧瞳那张细皮嫩肉的俊秀小脸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猫爪印。
“你!”萧瞳的眼圈儿霎时间就红了。
小屁孩,灰猫拽拽地斜睨他,就问你服不服。
萧瞳猛瞪眼睛:不服!
啪叽,又是一巴掌。
服不服,嗯?
不服!
啪叽,第三巴掌落了下来。
就这样左右开弓在小屁孩脸上留下了六个对称的猫爪印,谢小蛮马上要打第七下的时候,萧瞳眼泪汪汪地吸溜了一下鼻子:“……服。”
这才乖嘛,灰猫满意地在他额头上拍了拍。自己打的可一点都不疼,小屁孩纯粹是委屈的。
大概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他瞧不上的猫揍一顿,心理上的挫败感远远大于身体上的疼痛。谢小蛮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熊孩子嘛,欠调.教。
围观了一番萧瞳被谢女王摧残,幸灾乐祸的萧昀还要上来补刀,他搬了把椅子大喇喇地坐下:“大哥,想必你不知道吧,你的命还是馒头救的。”说完就把当时的情景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越说萧瞳的脸就越黑,刚准备发作,一看趾高气昂蹲在被子上的胖猫,顿时就怂了。
“咳咳,”猛清了两下嗓子,萧瞳才摆出满脸的不屑一顾来,“是吗?你的命不也是我救的?”
萧昀可没他哥这么别扭,站起来坦荡荡地行了个大礼:“我今日来正是为了此事,大恩不言谢,日后必会报答。”
他这么一弄,萧瞳倒不好意思起来,含含糊糊地嘀咕:“什,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好歹是兄弟,我又不是图你的报答……”
没想到萧昀话锋一转:“不过,你别以为这次之后我就会相信你是个好人,上次你欺负小白的仇我还没报,一码事归一码事,萧瞳,”他随即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呸!”
萧瞳的脸色黑如锅底:“你以为我是要救你?大过年的,我就是不喜欢家里办丧事,晦气,”说完用一声更响亮的狠啐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呸呸!”
萧昀不甘示弱:“呸呸呸!”
萧瞳也势必要压过他:“呸呸呸呸!”
然后谢小蛮就看着这俩熊孩子你呸一声我必须要呸两声,满屋子都是他俩的口水喷溅声。她满头黑线地暗自琢磨,要是晋王知道他俩儿子一个比一个幼稚,一个比一个蠢萌,脸上会是啥表情?
晋王当然不知道他的俩儿子已经握手言和了,其实在这个男人的眼里,他还一直以后自己后宅和睦、妻妾都亲如姐妹呢。正想着晚上要好好怜爱一番白氏,晋王妃来了。
对自己的这位王妃,晋王一直都是敬重大过亲昵。王妃能干又会理家,晋王对她很满意,但若是论起更喜欢谁,还是白氏那种温柔乖顺的更合他心意。
温氏一进来,晋王忙将自己的那点子旖旎心思压了下去,温氏也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郎君,大郎落水的事妾已经查清楚了,只是该如何处置,还需郎君定夺。”
她这么一说,晋王也严肃了起来:“是何人所为?”
温氏垂下眼帘,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查到了二娘院里的春桃头上,她是侧妃的人,妾不敢擅专,所以……”
妻子话音里的未尽之意如此明显,晋王还能听不出来?他不由有些恼怒,又觉得惊讶:“怎么会是春桃?”
其实温氏也没想到这次竟能扯出春桃来。
那天萧瞳落水后,王府里兵荒马乱的,萧昀被温氏派人领回院子里,嘱咐他不要出来裹乱。谢小蛮便趁机把自己藏在窝里的鱼干和小饺子推到萧昀面前,萧昀不懂她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这次是有人要害自己。
他曾经听顾昭说过,馒头很聪明,可以注意到许多人都不能察觉到的事。所以他思前想后,就把那两样掺了木天蓼的食物给了温氏。
温氏顺着这条线索往前查,原本在厨房一个刘姓厨娘那里就断了。这是重创白氏的大好机会,温氏不肯放弃,于是动用了自己埋在白氏院里的一个暗桩,结果就在春桃的屋里发现了剩余的木天蓼粉。
春桃是白氏的心腹大丫鬟,从她屋里搜出这样东西意味着什么,温氏明白,晋王当然也明白。想到自己之前还打算去宽慰白氏,若此事真是她指使,根本就是她偷鸡不成蚀把米,想害二郎,反害到了自己的儿子。自己一直以来认为她心底纯善,想不到竟是被她蒙骗了?
晋王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此事你不用插手了,”他冷着声音说,“我来处置。”
温氏点了点头,刚准备离开,像是刚想起似的又说了一句:“二娘如今还昏沉着,郎君若是要问她,也别紧着这两天,待她身子好些了再问不迟。”
晋王闻听此言,愤怒的神色才稍稍平缓些许。也罢,就算白氏是个坏的,王妃倒是从来没为自己争什么,只兢兢业业地打理着这个家,以前他偏宠白氏一些,王妃也从来没有微词。
晋王心下愧疚,走过去携起温氏的手:“你无需为她的事操心,这么些年来……辛苦你了。”
温氏掩嘴一笑,头上的牡丹步摇发出叮叮当当的环珮声响,衬得她端丽的面容透出一丝娇妍来:“郎君怎说这些外道话,妾是郎君的妻,谈什么辛苦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