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其他人了!除了我母亲,我只愿意为你这样做!”情急之下,赵成义吼出了自己的心声。
用一个矫情又恰当的比喻,这句话像是一道光击中了祁明诚的内心。在某一瞬间,祁明诚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找不到自己的听力,找不到自己的视线,甚至找不到他自己。他能找到的唯有赵成义。
赵成义自觉失言,赶紧松开了祁明诚,手忙脚乱地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又不是傻的,我怎么可能为其他人做到这份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千万不要有什么负担,我并没有什么意思……”
这番话真是说得颠三倒四。
祁明诚坚定地说:“那我们就来发誓吧。说不定我们能一起活到一百岁!”
赵成义愣愣地看着祁明诚。
很多时候,此时的誓言在日后想来总是非常可笑,发誓要天荒地老就好像真的能天荒地老一样,发誓要不离不弃就好像真的能不离不弃一样。所以,祁明诚特别讨厌誓言。如果他对一件事情没有把握,那么他不会轻易说出口;如果他对一件事情很有把握,那么他会立刻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心意。
对于祁明诚来说,誓言是最无用的一样东西。
然而,此时的祁明诚却忽然意识到,誓言之所以存在,自然还是有着它美好的一面。
哪怕祁明诚很清楚说了“同年同月同日死”,并不会真的就“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可是这一刻的祁明诚无比真心。他能遇见像赵成义这样的一个人,是他的幸运,若是要一起赴死也是一种幸运。
人类啊,有时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做一些傻兮兮的事。而这就是人有区别于机器的地方吧。
“那也不用发誓啊,你只要有这个心就好了。”赵成义不想耽误祁明诚。不说他之前许出去的阳寿,只说他在战场上刀剑无眼,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所以,赵成义不想用这种誓言来拖累祁明诚。
“不行,必须要发誓!哪怕你现在阻止了我,你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我肯定会偷偷发誓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保护自己,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点,你都要记住,你的命关系到了两个人。”祁明诚觉得自己都快矫情得像是青春期的小姑娘了,还是被各种脑残的电视剧洗脑过的那种。
不过,适当矫情挺好的。祁明诚表示自己已经放弃拯救了。
没过几天就是休沐。赵成义终于请了欧阳千总几个来家里吃饭。按照赵成义的意思,因为祁明诚莫名昏睡过,他就想要把请客的时间往后延一下。毕竟请客是需要祁明诚张罗的,说不得会让祁明诚累到。但祁明诚很清楚自己的身体非常健康,再说请客这事最好赶早不赶晚,因此很坚持地张罗了。
祁明诚终于见到了传闻中婆婆妈妈(赵成义语)的欧阳千总。
事实上欧阳千总长得一点都不婆妈,他有张硬汉的脸,棱角分明,皮肤黝黑,那一身的气场给人的感觉比赵成义还要可靠。当然,有这种感觉的人不包括祁明诚。在他看来,赵成义才是最可靠的。
酒席摆在了院子里。祁明诚很有心地整了一桌的菜。他忙完了,也不上桌,只让赵成义自己招待客人。毕竟,欧阳千总几个都是有官身的,而且祁明诚之前没有和他们相处过,贸然凑上去不太好。
欧阳千总却端着酒杯,对着祁明诚喊道:“小兄弟,别忙了,你也来这里坐着!”
其余的人纷纷附和。
见大家诚心邀请,祁明诚也不扭捏,把身上的罩衫脱了,走到赵成义身边,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说:“因着我义兄的缘故,我向来敬重各位驻守边疆的军爷!什么都不说了,先敬大家一杯!”
“好好!”欧阳千总觉得祁明诚真是顺眼极了。
酒过三巡,因喝的是米酒,大家也没醉意,欧阳千总却不再掩饰自己的八卦爱好,说:“这汉子啊,家里有了人就是不一样。你们看看他!”说着,欧阳千总就指向了赵成义。其他人便看着赵成义发出了善意的笑声。欧阳千总继续说:“他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哎呀,这半年的变化可真是大啊!”
祁明诚知道欧阳千总误会了他和赵成义之间的关系,误把他们当成了结契夫夫,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祁明诚没有急着反驳。他想着,反正赵成义肯定会反驳的,所以他只要保持微笑就可以了。
却不知,赵成义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没有被人打断的欧阳千总就兴致勃勃地继续往下说了:“瞧瞧瞧瞧,我这还没说什么,你们俩就低头装害羞了!真没意思!再说我手底下那些老兵吧,我真是为他们操碎了心,他们啊……”
欧阳千总口中的话题立刻转了,把他手里下的兵一个个单拎出来说,说得滔滔不绝、忘乎所以。
祁明诚想要解释的话就被堵在了嘴里。
大家都在认真听欧阳千总说话,若祁明诚此时再抓着之前的误会多解释,反而会生出一丝尴尬。
祁明诚索性就什么都没有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七十九章
欧阳千总又小喝了几杯,赵成义就不许他再喝了。
欧阳一手举着杯子,用另一只手挡住赵成义的夺杯之举,故意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黑着脸看着祁明诚,语气却非常活泼地说:“快管管你家的这位吧,哪有请客上门,却不让客人喝尽兴的?”
祁明诚拍了下脑袋,也故意做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我才知您是有伤在身的,既是如此,刚刚那几杯都不该让您喝,以茶代酒才是正理。罢了,此时亡羊补牢也不晚,酒就撤下去吧。”
“你们一唱一和尽知道欺负老子!一对黑心肠的!”欧阳千总依然是在开玩笑。
祁明诚确实不知道欧阳千总之前受过伤,毕竟这个事情并没有传开来。赵成义是知道的,但赵成义有一条原则,军营中的事情,只要不是那种所有人都能知道的大新闻,他一般都不会和祁明诚说。
保密,这是一个军人的基本操守。
祁明诚对此表示理解,在说笑间就送了一团灵气到欧阳千总的身上。灵气能加速伤口愈合,而且能把欧阳千总的身体亏空给补足了。像他这样的基层领导者能多几位,士兵们的生活就会好过很多。
欧阳千总手里的酒杯到底被换成了茶碗。他喝了一口茶,没有喝出什么特殊的味道来。他自觉是个粗人,再好的茶叶,到了他嘴里也只能落得一个寡淡的评价。于是,欧阳千总放下茶碗开始说话。
喝茶的欧阳比喝酒的欧阳话更多了。
“小兄弟,你是怎么打算的,以后是不是就陪着你家的这位留在西北了?”欧阳千总又把话题抛给了祁明诚,“大哥我没有别的什么本事,好在盂铜城的各位都愿意卖我一个面子,你若是想要做生意,想要认识些人,就和大哥我说!”他看着祁明诚那是相当顺眼的,爽快人自然最喜欢爽快人了。
赵成义也忍不住看向了祁明诚。他心知,祁明诚迟早是要离开的。
果不其然,祁明诚放下茶杯(他也陪着欧阳千总以茶代酒了),笑着说:“我啊,过些日子就要去南面发展了。不过,我以后肯定还会时常来西北走动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需要大哥的帮助了。”
欧阳千总的副业是搞相亲。作为一个立志于把“媒公”这个事业发扬光大的男人,欧阳千总看似大大咧咧,肯定还是有着他细心的一面。听了祁明诚这话后,他立刻用眼睛的余光看向赵成义,却见赵成义虽然低了头,或许有些舍不得,然而并没有露出反对的意思,就知道他们夫夫俩已经说定了。
欧阳千总并不知道祁明诚和沈灵之间的联系,就以为他是去南面做普通生意的,鼓励地说:“去南面发展也好!你们还年轻,确实应该要有点追求。有句诗怎么念的来着?两情、两情什么来着?”
“两情相悦!”酒桌上,赵成义的另一位同僚得意洋洋地接了话。
欧阳千总直接把这人拽进了自己怀里,尽情薅着此人的头毛,说:“就你肚子里那一点点蘸了馒头都不够吃的墨水,还敢在我面前卖弄呢?相悦、相悦,你就知道个两情相悦!老子要说的,分明是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看,光字数就比你多了十个!就看不惯你这得意嘚瑟的样儿!”
于是大家又哄堂大笑起来。
祁明诚已经彻底放弃解释了,他不想坏了酒桌上的气氛。他想着,哪天让赵成义私底下对着欧阳千总解释一句也就够了。因为抛开了心理负担,所以祁明诚反而有心听欧阳千总插科打诨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