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猪蹄是卫三娘吩咐了特地为贵哥儿买的,又烧了一大锅的饭,家里还有野菜,朱福顺手也炒了个野菜。
待得饭做得差不多了,朱福问余氏道:“二婶,村里有个叫狗蛋儿的,是不是总欺负咱们贵哥儿啊?这猴儿怎么这么皮,刚刚我们进村子的时候,他竟然用弹弓打暖姐儿!叫他小子给跑了,要我再叫我见到,非揭了他皮不可。”
余氏叹息道:“那狗蛋儿是村长家的孙子,金贵着呢,常常带着村里的一群霸王欺负年纪小的孩子。又跟贵哥儿在一所私塾念书,嫉妒贵哥儿得先生赏识,常常欺负贵哥儿。”
说到这里,余氏觉得日子实在太难了,竟然委屈得掉下眼泪来。
家里头穷也就算了,咬咬牙总能熬过去的,可凭啥要欺负小孩子呢?她的贵哥儿那么好,那么听话懂事,凭啥三番五次叫人欺负了。
朱福倒是没有想到模样五大三粗的二婶会哭,她赶紧劝道:“二婶得往好的方向想,贵哥儿有十二岁了,书又念得好,完全可以参加童生试。等贵哥儿中了秀才,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到时候就是连村长也得敬畏三分。”
余氏越发委屈起来,用那双粗糙的手捂着自己黝黑的脸道:“咋不想考呢,可只眼前参加县试就难,县试要同村子的村民跟一位秀才保举方才能考试,咱们家这种情况,别说是能认识什么秀才了,就是村长那关也不过了啊,村长不让村民保举贵哥儿。”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朱福气得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小身板都颤抖起来,自己家孙子书念得不好,竟然还阻碍人家孙子成龙成凤,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打小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的,没有爹妈的孩子自己本身遇到的不公平事情就多,她以前上学的时候,也遇到过跟贵哥儿一样的情况。她什么错也没有犯,就是因为学习成绩好,所以就得罪了那些家境好但成绩一般的学生。
尤其是她长得漂亮,又成绩优异,就碍了别人的眼。
后来各种奖学金,各种培训,以及公费出国留学的机会,都没有得到。这就是世道,走到哪里都一样,你穷就注定被人瞧不起。
便宜爹穷,所以外婆一大家子都欺负他,把他当免费苦力使唤。
朱福想着,一定要想法子赚钱,让自家跟奶奶一大家子都过上好日子。
外头忽然人头攒动起来,朱福望了望,见三五成群的村民都往一边跑,边跑似乎嘴里还边嘀咕些什么。
“这大中午的,这些人今天都是咋的了?”余氏也见着了外面的异常,但她见着那些村民是围着自己家三个男人的时候,惊讶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送头野猪搏前程
小破屋子的窗户纸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站在屋内,可以清楚看见外面的一切。
听得余氏的叫唤,朱福也赶紧顺着她目光望去,正见外面一群村民围在一起,指指点点的也不知道在瞧些什么。因为自己哥哥朱禄个头高,所以站在人群中十分显眼,朱福唤了一声哥哥,赶紧撒腿就往外跑去。
朱福现在真是有些怕了,这朱家一大家子都是老实人,又穷又老实,她真怕自家人被那些无理取闹的人欺负了去。
暖姐儿也已经踉踉跄跄走了出来,在门外面见到自己二姐姐,她脆生生喊了一声,然后扭着小胖身子就朝朱福扑过来,紧紧抱住朱福的腰肢。
“二姐姐,那边好多人,我害怕。”暖姐儿悄悄躲到朱福身后面去,只探出一颗圆乎乎的小脑袋来偷偷看,“那么多人,还有狗蛋儿,他们都在对着两位哥哥指指点点的,是要打他们吗,呜呜呜,我害怕。”
“暖姐儿别怕,不是要打哥哥,他们好似在看什么东西。”朱福拍了拍暖姐儿肩膀,她想要走上前去看看那些人究竟看什么,奈何妹妹一直抱着自己,她知道妹妹是害怕了,所以直接将妹妹抱在怀里,带着她一起去。
朱禄见两位妹妹出来了,黑俊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像是立了大功一般,他推开人群朝朱福姐妹走来,笑得灿烂阳光。
“二妹妹,我打了一头野猪,咱们有新鲜野猪肉吃了。”朱禄是个大块头,老实巴交的,说完话就伸手抓头发,即便是对着自己的亲妹妹,也是寡言少语的,不知道多说些什么。
暖姐儿听说有野猪肉吃,早没了起初的恐惧,立即朝长兄伸出手来。
“哇,又有猪肉吃了,还是野猪肉呢。”暖姐儿要哥哥抱抱,朱禄便伸手将她接过来,然后扛到肩膀上骑着,暖姐儿坐在高处,可以清楚看见已经死透了躺在地上的肥野猪,她一双眼睛亮亮的,“好肥的猪啊,肉一定很好吃,肯定比家里头的猪肉好吃。”
村民们本来羡慕不已,听得暖姐儿说野猪肉比家养猪肉好吃,他们更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鸡头山虽然不大,但是里面常年有山猪出没,这些山猪可凶悍得很,若是有人进了鸡头山,绝对是逮着人就咬。几年前,有人到山里去采蘑菇挖野菜,可不就是被山猪给咬死了么。
自那之后,附近村民们就再也没有敢只身一人进山的,更别说是有人能够打头野猪回来了。
“朱老二,瞧你瘦了吧唧的没有几两肉,怎么就能打了头野猪回来呢?”村民们流过口水后,有的渐渐起了心思,想要分一杯羹,于是叫唤道,“怕是这山猪本来就是死了的吧?是你捡了个便宜回来,要是这样的话,这便宜得要带着咱们一起占才行,你们说是不是啊?”
有便宜占谁不想?如今又有人带头说出了这句话来,村民们个个点头附和。
暖姐儿见有人跟她抢野猪,气得小肉脸绷得紧紧的:“野猪是我哥哥打的,不能给你们吃,是我们家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鸡头山可是咱们杏花村的,朱老二又是在山上捡来的死猪,这猪当然也是我们的。”说话的人正是这村里头唯一的屠户,姓张,他平日里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也想进山打野猪去,可是一想到那被野猪咬死了的人,就不敢进山。
他有那贼心,却没那贼胆,如今见别人打着野猪了,心里难免不嫉妒。
“是啊是啊,这野猪是咱们杏花村的,家家得分肉吃。”见有两个人带头说话,又素来知道这朱家老二是个好欺负的,村民们乐呵呵地占着便宜,“张屠户,你不是杀猪的吗,你来给我们分肉。”
说罢,已经有热心的村民递上了柴刀来。
“我看谁敢动!”朱福一直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她原本是想看看,这群人到底能无赖到什么程度,如今瞧着已经有动手来抢野猪的架势了,她再也忍不了,跳了出来,问朱禄道,“大哥,你别不说话,你告诉这些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这头猪到底是怎么死的?”
朱禄沉默了半饷,这才开口道:“我去山脚下找二叔跟贵哥儿,到的时候,就见一头野猪从山上冲下来,瞧着就要往贵哥儿撞过去了,我当时也没来得及多想,捡起地上的粗木棍就照着野猪喉咙戳了过去,那野猪就死了。”
朱福双手叉腰道:“你们听见没有?是我哥哥用木棍捅死的,见到的时候可是活的,如果不是我哥哥英勇本事,这头猪现在说不定就已经闯到村子里来到处咬人了,你们一个个哪里还能好好站在这里闲扯。我哥哥间接救了你们一命,你们不感恩也就罢了,反倒还做出这等恩将仇报的事情,咋能这么没良心呢。”
“嘿,你这臭丫头,我说这猪是我的就是我的,你哪里来那么多废话。”说罢扬手抬起砍刀,吓唬道,“小丫头片子,瘦胳膊瘦腿的,别在这里碍事。”
朱福抓住他话中漏洞,夸大道:“你们听见没有?这张屠户想要独吞这头猪,他说这头猪是他的,还要我们不要说那么多废话。”
“是啊,张屠户,这猪哪里是你的了?这明明是人家带回来的,我可告诉你啊,别想吃独食。”
大家七嘴八舌叫唤着,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声喊了一句:“村长来了。”
挤在人群中正垂涎美味野猪肉的狗蛋儿见自己爷爷来了,立即跑到村长跟前去,撒泼道:“我不管,我想吃野猪肉,我还从来没吃过野猪肉呢。瞧这头猪这么肥,肯定肉也好吃。”
朱福望着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者,瞧着不怒自威,颇有几分威仪的样子,她眼珠子转了转,在村长开口前,立即抢话道:“村长,您来给评评理。这头野山猪是我哥哥打回来的,张屠户非得说这头猪是他的,村民们都可以作证。”村民们七嘴八舌说了几句,也不知道都在争吵些什么,朱福又道,“这鸡头山是咱们杏花村的,您又是杏花村的村长,要说一句这鸡头山是您的,真是一点不过分。”说起拍马屁的话,她到底有些脸红,但为了贵哥儿前程,还是硬着头皮上了,道,“所以,这头猪不论是活是死,都该归村长您所有,这赶巧村长您来了,您要是不来,我二叔跟哥哥都说要给你们家送去呢。”
暖姐儿听说自己二姐姐要将野猪送给别人,心里委屈,嘴巴一咧就哭了。
站在村长身边的狗蛋儿立即朝暖姐儿扮了个鬼脸儿道:“就是我的,就是我的,你吃不着,你吃不着。”又仰头望着村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爷爷,咱们将这头野猪扛回去吧,杀了今儿就吃。”
村民们听说朱福将野猪让给了村长,个个都肉疼,这杏花村里谁不知道村长赵仁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野山猪若是在朱家手里,他们还能吃上一口肉,要是在赵仁手里,连碗汤都没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