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却是不同,她脑子里的三个小人已经基本上实现了和谐的大统一,可以以正常的心态面对周连营了,所以,她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她可怜呀,已经十多年没有和适龄男性独处一屋的经验了,这名男性要是长相安全些还好,偏偏并不,从样貌到气质都很合她胃口,她不由就别扭起来了,没来由地心跳加快,心里知道自己应该搭话,也想要搭话,但又警醒地觉得自己此刻状态有异,恐怕一出口就倒出蠢话来,只得牢牢闭紧了嘴不敢开腔。
但这一不说话,屋里继续静下去,气氛就让她更古怪更不自在了。
周连营抬眼,见她木桩子似地站在面前,他都喝两口茶了她还站着,不知她想什么,只好主动叫她:“你坐下吧,不用站着。”
“……哦。”霜娘一下红了脸,发现她是忍了没说蠢话,却直接干了蠢事,略显狼狈地应了一声,退去对面坐了回去。
“外书房收拾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周连营主动抛了问题过来,还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霜娘略松口气,道,“我和太太看着收拾了一上午,大面上都归置好了。还有些边角,再有一下午足可以了,六爷今晚上就能住进去了。”
周连营点点头:“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都是太太吩咐着的,”霜娘道,“我就是陪着站了站。”
两句话下来,霜娘自然一点了,感觉自己的智商重新在线,就主动搭话道:“六爷见过太子了?太子忽然见到六爷,想必激动得很。”
她问这句带着些试探的意思,因为不确定周连营乐不乐意和她说外头的事,要是就一个“嗯”字打发了她,她就得识趣点,下回别再提起,嘘寒问暖一下就得了。
“嗯。”
霜娘心底微凉,跟着却看到周连营闷笑出来。
她甚是莫名其妙:她说什么笑话了?
周连营却是又想到了太子那个泪水涟涟的样子才忍俊不禁的,笑了两声,见霜娘傻看着他,便笑道:“没什么,忽然想起个笑话。”
霜娘:“……”开始回忆自己的话究竟可以连到什么笑话上去,想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她犯什么傻?就是被敷衍了呀!
忍不住悄悄瞪他一眼,谁知周连营话出了口,也觉得自己的话语招人不解,便看向她正要说些别的弥补一下,结果把她那个瞪眼接收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周连营镇定地道:“你瞪我做什么?”
霜娘想撞墙,什么人呀,这么尴尬的场景,他居然不肯当做没看见!
她却不知周连营也有难处:他把那个瞪视接收得太完整了,以至于完全没法无视,要是硬憋了不问,反倒显得太刻意了,问一声,霜娘随便给个理由带过去就好了。
霜娘如坐针毡,她给不出随便的理由来,越想智商越不在线,脑中空白,一秃噜把实话冒出来了:“你敷衍人。”
说完她就要捂脸,她这是什么声调!本来三分尴尬,这么直通通说出来硬是变成十分的了,简直无力回天。
“没有,”周连营却笑着道,“我说真的,今天看见个人把生姜弄进眼睛里去了,我忽然想起他的样子来,所以好笑。”
他的态度太和缓自然,以至于这虽然是句听上去好不了多少的升级版敷衍,却成功把霜娘从坑里带了出来。
霜娘脸上的热度慢慢下去,正想赶紧把话题换掉说些别的,听得金盏在帘外道:“六爷,奶奶,太太那里来了人,说公主和驸马的车驾就快到了,随行的还有楚王殿下。”
楚王?霜娘知道他是行三的皇子,当今也就三个儿子,这很好记。下意识看向周连营,见他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起来,眼中快速闪过的,好像是一丝不耐?
“我出去见客。”周连营站起身来,向霜娘道,“你先在这里,等楚王走了,我使人来告诉你一声,你再往正院去。”
霜娘忙站□□头,道:“我知道了。”
周连营便走了,留霜娘一肚子疑问:楚王既同公主一路,那肯定是知道周连营回来的消息了,那么公主和驸马回来探亲,他却跟着凑的什么热闹?
☆、第48章
周连营很不喜欢楚王。
原因有二,其一,楚王是个蠢货;其二,这个蠢货很热衷于把永宁侯府往他那条破船上拽。
这真是烦人极了也无语极了。
永宁侯府好些年前就已亮明立场,是旗帜鲜明的太子一派,连世子都曾想送到太子身边做伴读——虽然没成,但这一表示落在有心人眼里,已足可明白永宁侯府心向何处了。
楚王也没有看不懂的道理。
但神奇的是,他在明知永宁侯府“名花”有主的情况下,居然还想把这朵花拉到自己家的后花园长起来。
在他的想法里,永宁侯府支持太子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太子出身正统,这一条是没错的——应该说,绝大部分支持太子的人都是因为这一点。那么接下来,按照正常人比如说齐王殿下的想法来说,既然无论如何也拼不过这个元嫡出身,那就不要跟这些死脑筋的太子派浪费时间了,赶紧着去拉拢那些不重出身重贤德(这是可以后天刷出来的)的臣子们才是。
楚王殿下不。他逆常人而行,认为既然如此,那么他也可以争取一下。
乍一看很离奇吧?但楚王是有自己的一番道理的,他生母是个普通宫嫔,在他八岁那年早逝,当时第二任皇后姓方,膝下唯有一女,他便到了方皇后宫中,从此由方皇后抚养。所以在楚王认为,他长于皇后膝下,也可以算作正统,永宁侯府能支持太子,那就也有支持他的可能。
——呸,有个屁的道理!就不说原配发妻和继妻的承续关系了,也不说长子和以下诸子继承权的差别了,即便这两个条件统统拉平了,生养和抚养一字之差,那就差出天边去了好吗!
哪怕楚王从襁褓里就到了方皇后宫中,他也仍然不能算方皇后所出,头上套不得一个“嫡”字,他该是谁生的,还是谁生的。被方皇后抚养这个成长历程对他有加成,但这个加成仅可以去和卫贵妃生养的齐王殿下比一比,想和太子相提并论,那是想太多了。
周家人弄明白楚王的脑回路之后,着实是崩溃的,谁知道他得了点金箔,就敢往自己脸上贴上那么大块真金呢?还没法和他说明白,当时的楚王还未封王,只是皇子,皇子做做梦无妨,你去揭穿他,就是结仇了。
无奈之下,只好尽力疏远,再疏远。
然后,就疏远出事来了。
因为楚王不但敢想,更加敢干。
事情的起因源自于方皇后所出的静乐公主,公主殿下到了十八岁,是该择婿的年纪了。方皇后只此一个爱女,视若掌中明珠,去向皇帝请旨选婿之前,特意先征询了爱女的意见,私下问她心中可有什么偏好的类型,到时最后的人选到了方皇后面前时,方皇后好照着女儿的意思,选个更贴近她心意的,叫她过得顺心些。
静乐公主先低了头不说话,再问一遍说有偏好的类型,再再问一遍,就直接报出了永宁侯府二郎周连深的名字。
把方皇后直接炸傻了,她是希望女儿给出的条件能越详细越好,对照起来越容易,可再详细也没想详细到具体人名啊!
方皇后的第一个反应是,太子那一派的人在搞鬼。先顾不得审问公主,因为在方皇后心中,公主这个长在深宫里的小女孩儿懂得什么?一定是吃人哄骗了,问她也问不出真相来。撒出人手去,命查,彻查。
消息回来得非常快,因为永宁侯府也许很复杂,但周连深这个人实在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以至于根本查不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