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是商人,对商人来说,赚钱是目的,一个不以赚钱为目的的商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富翁,苟志为官也是一样。
宁静芸若是个聪明的,该和宁樱交好,有这层关系在,关键时刻谭慎衍拉衬苟志一把,比什么都管用。
不过刘菲菲不会和宁樱说这些,这种事情,她自己心里知道就够了。
宁樱深信不疑,“姐夫刚正不阿,值得百姓敬重。”
宁樱仍然有些担心宁静芸的事儿,宁静芸做事不计后果,真捅出篓子再想法子就迟了,她想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宁静芸回京。
想着事儿,不远处传来说笑声,胡氏尖着嗓音,声音洪亮,“这府里人少,平时冷冷清清的,你记得多来陪我说说话,你大嫂怀着身子,我不好打扰她......”
刘菲菲不想参与国公府的事儿让宁樱难做人,瞅着升起的日头道,“我去门口瞧瞧客人们来了没。”
胡氏要为老国公守孝,宁樱又怀着身子,她身为宁樱大嫂,帮忙待客说出去没什么,况且宁樱请的都是平日常常走动的人家,没有繁复的规矩,她不怕得罪了人。
宁樱点了点头,胡氏不怕丢脸,她还嫌侮了刘菲菲耳朵,彭英还没正式嫁进国公府就以主人姿态自居,胡氏打什么主意,明眼人一眼就瞧得出来。
刘菲菲快速走了,胡氏看着刘菲菲婀娜的背影,和宁樱道,“你大嫂怎么走了,英娘刚来,你该给她引见引见才是。”
英娘二字让宁樱一怔,胡氏指的明显是彭英,说起来,二人最后一个字读音相同,只是喊英娘的话,真不知喊的谁,宁樱不咸不淡道,“客人们差不多要来,大嫂去门口迎客,母亲怎么出来了?”
谭富堂三令五申胡氏不准惹事,胡氏忘了不成?
胡氏听出宁樱话里的警告之意,面色一僵,随即又笑了起来,柔声道,“你啊,别想多了,你怀着孩子,出不得差错,宴会这种事交给身边的人就是了,过不了多久英娘就是你弟妹了,你有什么事儿交给她就成了。”
彭家寒门小户,不认识京里权贵,宁樱则不同,老国公的丧事,来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宁樱办得可圈可点,受到许多夫人们的称赞,宁樱在众人跟前露了脸,整个京城,没有宁樱不认识的勋贵,这点,是彭英比不上的,即便是她,也摸爬滚打多年才把京里的人认识的遍。
“母亲说的哪儿的话,今日的宴会主要是为了迎王娘子来国公府,请的都是些亲戚,彭小姐贵人事忙,我怎么敢劳烦她。” 宁樱语气不冷不热,胡氏面上有些难看,她盯着宁樱的肚子,有时候,恨不得一脚踢过去,踢得宁樱小产了最好,但她不敢,她知道,宁樱的肚子出了事情,谭富堂不会让她活命,胡氏算计错的事情多,其中一件就是因为讨厌宁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若宁樱整日在她跟前晃悠,她总会找到机会让她生不出孩子,偏偏,宁樱如今肚子大了,她连提请安的事情都不敢,否则,谭富堂定会以为她在谋划什么,如今的谭富堂看似儒雅,实则阴晴不定,她在他跟前莫名觉得害怕,哪敢算计宁樱肚子里的孩子。
胡氏想了想,笑着道,“英娘没什么事儿,和慎平的亲事乃铁板铮铮的事实,你别太见外了。”
宁樱脸上的神色淡淡的,没接胡氏的话,金桂站在宁樱身侧,扯着嗓子提醒宁樱道,“客人来了,世子夫人可要去看看?”
宁樱点头,由金桂扶着走了,众位丫鬟拥护着她往前边走,胡氏气得咬牙,侧目看向彭英,见她眼神亮得可怕,她计上心来,拉住彭英小声道,“这就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通身的气派不是谁都比得上的,她不只面上风光,内里也风光得很,整个国公府上上下下,没人敢说她一句不是,便是国公爷,对这个儿媳也偏袒得很,你好好学,假以时日,会超过她的。”
彭英难以置信的望着胡氏,她能超越宁樱吗?那样娇美清丽的人,她如何比得过。
胡氏给她打气,轻拍着她手臂,鼓舞道,“你会超过她的,她娘家是宁府,你可能不知道,她祖父犯了大罪,大伯父被流放,二伯父碌碌无为,至于她父亲,早年更是荒唐,家世不像你们彭家清白。”
彭英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平常的生活就是怎么节衣缩□□打细算,以及怎么从邻里手中贪点小便宜,她想成为富贵逼人的人上人,可对她们这种人家来说谈何容易,谁成想,有朝一日,她要的机会来了,比她脑子里想的身份还要高。
她砸了咂舌,静默不言。
胡氏又道,“你知道的吧,世子不是我亲生的,他明面上敬重我,实则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我最怕的就是他对付慎平,慎平性子单纯,没有防人之心,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过,往后有你照顾他饮食起居我放心多了。”
彭英好似反应不过来,表情愣愣的,胡氏不逼她,有的事情,总该有个了解,这个府里,有谭慎衍没她,有她没谭慎衍。
重中之重就是夺了谭慎衍的世子之位,彭英和宁樱同为谭家媳妇,接触的机会多,宁樱该不会像防备她似的防备彭英,许多事情,彭英比较合适,她挑中彭英,不就是知道彭英缠人的能耐吗?
邻里吃了几年的亏都拿彭英没法子,何况只有宁樱一人了。
金桂是故意说来客人引宁樱离开的,胡氏不怀好意,金桂担心待下去胡氏对宁樱不利,“奴婢瞧着国公夫人对彭小姐甚是满意,吴琅仔细打听了彭家的事儿,彭小姐不知羞耻,刁钻泼辣,您离她远些才是。”
“我心里有数,待会让陶路问问,彭小姐来所谓何事。”
看彭英的穿着,衣衫是新的,发髻上的簪子却半新不旧,该是仓促间来不及换的缘故,彭英来国公府说不准有其他的事情。
金桂会意,低声道,“奴婢知道了。”
金桂带回来的消息让宁樱心生无奈,一大早胡氏派身边的丫鬟去接彭英过来的,进门拿的是胡氏的帖子,陶路那会不在,侍卫看是胡氏的帖子就放行了,宁樱也不好说什么,胡氏要彭英露脸,她阻止的话,反而会落下小家子气的名声。
想清楚了,宁樱就由着彭英去了。
宴会的由头是赏花宴,宁樱让人在垂花厅旁边的庭院里挂满了王娘子的画作,画作沿着走廊,一路往里,颇有意境,这些画是昨日王家送来的,是王娘子和王夫子多年的心血,画作从稚嫩到成熟,反应出来的还有王娘子的心境,文宁侯夫人一行人顺着走廊缓缓而来,目不暇接,遇到喜欢的画会停下来欣赏一番,文宁侯夫人品鉴过许多画作,也曾当做晋府花宴的夫子,仍免不了惊讶,侧目道,“世子夫人是个妙人,难怪长公主称赞她,她担得起。”
“母亲说的是,甚少听长公主称赞过谁,连三妹妹长公主都没夸赞过一句。”
文宁侯夫人嗯了声,望着女儿,她心里略有遗憾,如果不是女儿生下来脸上和寻常人不一样,姚家和谭家倒是门当户对,如今和薛家说了亲事,她对薛墨那孩子没什么不满,只是,总担心女儿受了委屈,追根究底,薛家虽有侯爵,可毕竟是太医,爵位怎么来的,京城上下无人不知。
一个太医,再有造化,官职都不会高到哪儿去。
想到是长公主做的媒,文宁侯夫人稍感安慰,长公主做事稳重,她不会害自己侄女的。
文宁侯夫人微微一笑,“走吧,世子夫人估计等了一会儿了。”
文宁侯夫人隐隐知道些薛家和谭家的事儿,薛墨和谭慎衍关系好,她们以为是寻常朋友,还是长公主透了底出来,她在后宅,对朝堂上的事情知之甚详,牵一发而动全身,谭家站在六皇子身后,夺嫡之事,谁输谁赢没有定论,文宁侯府有长公主在,不管谁坐上那个位子都不能动摇文宁侯府的地位,眼下有姻亲关系,她私心希望六皇子赢。
各式各样的饿画挂满了整个庭院,来的人称赞不已,京城的人爱花,一年四季,各式各样的赏花宴让人应接不暇,宁樱办的宴会,名义上是花宴,实则是画出来的画,新意独特,甚是讨人喜欢。
宁樱选择的庭院树木高大,郁郁葱葱的树叶挡住了刺眼的光,稀疏的日影从树木缝隙中投注下斑驳的光,衬得画作意境深远。
午膳后,众位夫人小姐在庭院里乘凉,顺便品析画作,这里的画作是王娘子近两年画的,也有她画的昆州地震时的情景,房屋倒塌,满城疮痍,到后来的新屋重建,生机盎然,她的画朴实,内含的故事却潸然泪下,宁樱会和她们聊昆州的事儿,百姓们在灾难中没有屈服低头抱怨,而是默默团结,关系比以往更好了,经历过生死,他们懂得生命的可贵,这种情感,是整日拘于闺阁绣花的夫人小姐不能感受的。
若不是宁樱亲身经历过,或许她也感受不到。
“你是个心地好的,朝廷赈灾的物资分到百姓手里,朝廷免了昆州蜀州钦州三州的赋税,说起来也有世子的功劳。”文宁侯夫人掖了掖眼角,宁樱的画里,她看到的是朴实的百姓向往安居乐业生活的目光,于老百姓而言,满足温饱就够了,并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反而拥有得越多的人越是不懂得知足,她多少年没动容过了,看到那些百姓搬砖砌瓦,母亲喂食的画面却忍不住红了眼。
宁樱摇头,“世子说是他该做的,是皇上体恤百姓,世子爷不值一提。”
谭慎衍上奏朝廷,描述了昆州情形,请皇上免除昆州赋税,皇上明察秋毫批阅了,没有皇上点头,昆州城即使重建,百姓仍然会活在水深火热中。
文宁侯夫人不再多说,有些事儿,心里有数就好了,谭慎衍那会和韩家斗,二皇子一党暗中使绊子,谭慎衍顶着多大的压力扛下这件事她不知,最后皇上能点头,无非是反对的声音小了的缘故,上位者,做许多决定都是迫不得已,朝廷有谭慎衍这样的人,是朝廷的福气,百姓的福气。
胡氏撇嘴,她自己日子不顺遂,哪有心情同情可怜别人,胡氏假意的抹了抹泪,心底却是看不起宁樱她们,认为她们虚情假意罢了,可怜那些人不如可怜可怜她,她手里的银子没了,府里每个月的月例只够她开销,守孝期间哪儿都去不了都成这样子,出了孝期,出门逛街拿不出银子不是惹人笑话吗?
“你画技精湛,能在京城排名前五了,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将这几幅赠予我。”文宁侯夫人是真的喜欢,宁樱作画没有过多的技巧,但给的人感觉很平易近人,宁樱怕是京城第一个山水田园的画师了。
宁樱没料到文宁侯夫人给出这么大的评价,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画我已送给王娘子了,真是不好意思。”
“既然是这样就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文宁侯夫人是真的喜欢宁樱的画,透过画能看出宁樱这个人,这些画流出去,估计再也不会有人嘲笑宁樱是在庄子上长大的了。
胡氏不满被众人忽略,硬拉着彭英往宁樱跟前凑,让宁樱介绍彭英,态度热络,宁樱蹙了蹙眉,和文宁侯夫人介绍彭英时,只说是彭家的彭小姐,不多言彭英和谭慎平的事情,彭英低着头,生怕不小心说错话冒犯了众位夫人,她站在宁樱身后,穿着比不上金桂,寒碜得很,胡氏心下不喜,“英娘,你抬起头,又不是丫鬟,低着头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