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安洛因为内急而醒了过来,摸索着打开床头的灯,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睡在沙发上的安泽。
病房里的沙发虽然可以展开来当床用,可对于身高一米八五的安泽来说,这样小的床根本就容不下他的身体,他像只虾米一样蜷在沙发上,因为睡觉的姿势很不舒服而轻轻皱着眉头。
这样一脸不爽的样子,跟平日里穿着军装的严肃和冷漠相比,反而多出了一点属于大男孩的生动。明明可以回家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他却非要留在医院里睡沙发,因为不放心哥哥而执意留下来陪夜的安泽,让安洛的心里有一点小小的感动。
不忍心吵醒熟睡中的弟弟,安洛便撑着床沿坐了起来,想自己坐到轮椅上去一趟洗手间。没想到,即使刻意放轻了动作,却还是吵醒了睡眠很轻的安泽。
安泽睁开眼睛,看见安洛正皱着眉头支撑着身体慢慢往轮椅上挪,赶忙掀开毛毯快步走到病床前,低声问道:“哥哥想要什么?我去给你拿。”
安洛沉默片刻,尴尬地说道:“我想上洗手间。”
安泽点了点头,“怎么不叫醒我?”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责备,说罢,便俯下-身,轻轻把安洛从床上抱了起来,“我带你去。”
安洛被抱到洗手间里上完厕所,然后又被安泽抱回了床上。正想开口要一杯水,安泽却在他开口之前就转身倒了杯水,递到安洛的唇边,低声说:“喝杯水吧。”
“……”安洛半晌说不出话来。
以前的安洛,不论是喝醉酒吐得昏天暗地,还是生病严重到神志不清,身边都不会有任何人陪伴。他已经习惯了在深夜里独自醒来,拖着疲惫的身体自己去拿杯子倒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守在他的身边,在他口渴的时候主动递来一杯水。
此刻,盛满水的杯子稳稳地停在面前,握着水杯的那只手修长有力,安泽深邃的眼中也是满满的关切之色——安洛的心里突然有种难以形容的奇怪感受。
安洛从他手中接过水杯,轻声道:“谢谢。”
看着哥哥低头喝水的模样,安泽的唇角微微扬起个笑意——哥哥,能够照顾你,对我来说是一种幸运,并不需要你来道谢。
安泽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感谢。
***
次日早晨,安洛醒来的时候,安泽已经不在沙发上了,看着沙发上叠成砖块一样整齐的毛毯,安洛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个弟弟作风还真是严谨,哪怕在沙发上随便睡了一夜,离开的时候也要把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
安洛自己坐着轮椅去洗手间梳洗完毕,这才回头按铃叫了护士。很快,宋元就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子,一脸灿烂的笑容,“这么早就起床了啊!来吃早餐吧,安泽离开之前交代我去买的,听说你喜欢吃这个。”
宋元把盒子放在桌上打开,安洛低头一看,居然是自己最喜欢的抹茶蛋糕。
安洛平时很少吃甜食,在甜点里最爱的就是抹茶蛋糕,因为抹茶蛋糕的味道不像巧克力、奶油那么浓郁,反而有种沁人心脾的清香,安洛很喜欢这种味道。
可是,安泽为什么会知道?他记得自己从来没跟安泽说过这件事。
安洛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宋元,你跟安泽认识很久了对吗?”他记得那天安泽跟宋元的对话,看上去似乎是老朋友。
宋元点点头说:“对啊,我跟他是高中同学。”顿了顿,又玩笑道,“其实,我还是你的粉丝。”
安洛抬头看她,“什么意思?”
宋元认真地说:“高中的时候,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长,人长得帅,成绩又好,经常考满分,我们学校好多人崇拜你的,包括安泽。”
安洛惊讶道:“安泽也很崇拜他哥哥吗?”
宋元似乎想起什么好玩的事,笑着说:“是啊,安泽一直很崇拜你。高一的时候,有一次老师布置了一道作文题让大家写最崇拜的人,我们大部分人写的都是爱因斯坦之类的名人,也有人写父母老师,唯独安泽写了他哥哥。”
“……”这个笨蛋也不怕被人笑话,安洛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
宋元笑嘻嘻地道:“安泽的作文写得很感人,被老师当范文念了,当时安泽还脸红呢。”
“是吗?”高一的时候,安泽才十四岁,十四岁的小安泽脸红的样子一定很可爱吧?可惜,自己并没有机会见到。
听宋元说起这些往事,不知为何,安洛的心里居然有些失落。
或许是因为,此刻坐在轮椅上的安洛,并不是宋元口中那个令人崇拜的安洛,更不是安泽所崇拜的哥哥。那些听起来很温暖的画面,只是一段属于已经死去的安洛的故事。现在所享受到的属于安泽的照顾和关爱,也只是因为自己还顶着他哥哥的身份。
安洛很难想象,如果安泽知道他所崇拜的哥哥已经死了,而面前的安洛只是个陌生人……他会是什么感受?
***
傍晚时分,安泽又带了一蓝水果来到了医院,安洛正坐在轮椅上看电视,见安泽走进屋里,脱下军装,带着微笑的脸,在傍晚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英俊迷人。
“哥哥,这是刚才路过超市时买到的荔枝,来,尝尝看。”安泽把荔枝放在盘子里端到安洛的面前,挑出一个最大的,剥开来递到安洛唇边。
安洛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接过荔枝吃了下去。两人面对面剥荔枝,过了片刻,见安泽剥荔枝的动作很笨,安洛忍不住说:“不要这样剥,弄得满手是水。荔枝的中间有一条线的,看见了吗?”
安泽疑惑:“在哪里?”
安洛握住他的手,给他亲自做示范,“就是这里,你握住荔枝轻轻挤一下,它会自动裂开。”
看着哥哥低着头认真给自己讲解的画面,安泽突然想起小时候被他教着拿筷子的场景,手被他轻轻握着,手背上感觉到的是那种熟悉的沁人心脾的微凉温度。被他握着手的感觉,舒服到安泽永远都不想放开。
安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就是这样没有表情的脸,对安泽却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心里微微一动,忍不住想俯身狠狠吻住他……却见他突然抬头问:“会了吗?”
他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杂念,完全是纯粹的兄弟之情。
安泽赶忙压抑住混乱的心猿意马,低声说:“会了。”
害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抑制不住浓烈的情绪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安泽赶忙转过身去,从卫生间接了一盆热水过来,把安洛抱到床上,掀开被子,挽起他的裤腿。
安洛的腿笔直修长,只是长期包裹在病号服里的双腿看上去有些苍白,皮肤也因血流不畅的缘故而显得干涩。
安洛疑惑地问:“你做什么?”
安泽用手轻轻捏了捏安洛的小腿,问:“哥哥的腿有知觉了吗?”
安洛摇头:“还没有。”
手指再往上挪了挪,直到膝盖以上的位置,安洛才说:“这里有感觉。”
安泽点点头,“我来帮你按摩一下,医生说这样有助于恢复。”说着就拿过毛巾,用热水浸湿了,拧干,然后把热毛巾轻轻敷在安洛的小腿上,再用手慢慢地按摩。
“……”看他认真地用热毛巾轻轻擦拭自己的小腿,再用手指温柔地按压,动作非常小心谨慎,安洛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安泽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弟弟,可惜,这个弟弟只属于安洛,并不是真正属于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双腿都被他仔细地按摩过一遍,虽然腿上还没有知觉,可安洛却觉得被他按摩之后整个身体都舒服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