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爸那人特别开明。”乾启提到父亲,很是高兴。
随即他又想到早上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其实父亲不说,他心里也知道父亲很支持自己,因为他从来没有在父亲的眼中看到那样的眼神,纵然极力克制,可是那种看见自己孩子长大,欣慰,骄傲,甚至是感恩的眼神,令他想起的时候心会微微发涩。
他的心中有些内疚,明白这些仿佛太迟了。
一个男人突然长大,有了想要奔事业的想法,事业线,生命线,爱情线,别人是如何展开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所有的未来,都交织成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他要和她一起,给她一个很安稳的未来。
没有她,他甚至不会去想这些。
不知该怎么样告诉这个女孩子,这一辈子,因为认识她,年华变得美好,生活变得有趣。
说什么都怕吓到她。
只想把所有的爱意都埋在平实的语言后面,她听了,什么也不觉得,答应了最好。
却不知面前的女孩子也在心里想着自己的爸爸,宝珠心里有点烦:甄莫清马上也许就要坐牢了,家里已经有个蹲大牢的亲戚,现在连自己的父亲也要进去。
这样的家庭出身,简直不能更悲剧!
按照自己曾经交友的标准,这样家庭的朋友,关系再好,也不可能深交,世家大族除了讲传承,也要讲体面底蕴。任何时候,远离会成为自己污点的“损友”,是她从小所受的教育。
可现在自己变成了这样的人,而偏偏,又令自己知道,原来乾启家的门庭比自己以为的更加光鲜。
交友要平等,她从来都不会恬不知耻的觉得,个人魅力可以弥补家世或是地位上的不平等,这些东西,是社会赋予的。自己以前是不知道,可是现在知道了,她无法自欺欺人,他们两个,并没有办法做平等的朋友,再也不能了。
至于更深的原因,她甚至不愿想。
人生最美好的总是最初,因为彼此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可谁也不能无知的过一辈子。
乾启并不知道宝珠心中的想法,依旧沉浸在幸福当中,看宝珠半天不说话。他凑过去问:“你觉得好不好?到时候,你可以在瓷器上画喜欢的画,然后让他们烧出来。反正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好的事情,咱们先试试。”
宝珠嘴里的莲藕,现在已经尝不出味道,她小声说:“上次的七千万,我早说了不要,就用那个钱去弄吧。”
乾启大喜,拿过汤勺,给她加着汤,一边保证似的说:“那是咱们俩的钱,这是咱们俩的事情。”
宝珠说:“不是,那是你的钱。”
乾启拿着汤勺,一下愣在了那里。
第70章
宝邸
是薛利家新盖成正在热销的楼盘,三十六层的高端公寓住宅,乾启当时说要给宝珠找房子搬家,薛利二话不说,就把顶层最好的一套楼中楼抢了下来。
这套390平方米的公寓,是当时推广时的房王,装修的豪华浪漫,优雅大气,原本已经有人订了,可谁敢和乾启争,他一听名字就爱上了,“宝邸”,那简直是给宝珠定做的,住,那自然要挑最好的。要不是他家不搞房地产,他都恨不能给宝珠单盖一座。
顺着观景电梯一路向上,电梯一开,入目是丝绒的豪华高背椅,水晶壁灯,边桌上摆着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保姆阿姨经过一路的震撼:带玻璃水幕灯火辉煌的大厅,旖旎的各处景致,此时依旧是呆在那里。
只知道要搬家,怎么也没想到,搬的新家这么华贵奢侈,这是市区内顶级的地段,顶级的公寓。
乾启拉着两个宝石红色的旅行箱走在前面,到了门口他柔声对宝珠说,“这里都是指纹锁,很安全。房子我来看过,你一定会喜欢的。”
门开了,他先一步走了进去,把行李箱一推,“欢迎大姑娘回家。”他笑着说,身后的行李箱一路滑过长廊,先行直达客厅。
宝珠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的脚,如同定在了大门口。
乾启站在门里,宝珠站在门外。
她觉得自己举步艰难,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在犯一个错误,这房子太好,根本不是现在的她可以住的,去景德镇之前,她急于脱离那个环境,乾启说有现成的房子,她就答应了,两万一个月,比她现在的房租贵了六七倍,她想着房租虽然贵些,能搬走就行。其它的,并没有想那么多。
但现在来了这里她才发现,两万,根本别想租到这样的房子,一定是乾启又动了手脚。
乾启看她不动,心里渐渐慌了起来,不知她今天怎么了,忽然就闹起了别扭。
阿姨拿着一个大包站在后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不知所措之际,乾启对她使了个眼色,阿姨“跐溜——”一下就进去了。
乾启走到宝珠面前,低头看她,“今天到底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是吗?”他对着她眨眼,装出很可爱的样子。宝珠心里难过,乱糟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觉得自己像一条因为海啸被震到岸上的鱼,在不属于自己的天地里,徒劳地守着一点点尊严,却在比自己更为强大的外力面前,一次次变得像笑话。
才来到这里的无知,因为越来越了解这个时代而变的立体清晰起来,或者,因为身边的人,令她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自己的生活。
乾启的笑容在她的沉默之下,一点一点的变得僵硬,他真的猜不到是为什么,却无法压制心里涌上更多的不安,对上这样的宝珠,他甚至不敢在她面前多待,生怕下一秒,她就会说出令自己痛不欲生的话来。
是自己脚步太快吓到她了?又或是昨天拉她的手,稍稍久了一点……
想到这里,他连忙退开一步说:“那要不我先走,反正你也不用搬家具,今天带了要用的东西来,下面三层都是精品商场,少什么随时让阿姨下去买。我,我换个时候再来看你。”说完后,他看着宝珠,依依不舍地等她裁决。
宝珠只是盯着他锃亮的皮鞋,还有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人生第一次,像只蜗牛一般窝囊。她不想让他走,又无法面对他,不想住这里,又不知该怎么更好的处理,她一向觉得自己很聪明,但现在却发现,原来自己脑子竟然也有放空的时候。
终于,乾启等不到她的回答,最后的希望也变成了绝望。
他轻轻拉着宝珠,把她送了进去,自己关上了门,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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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启一路心事重重地去找赵新,赵新正在家准备寄快递。
乾启看着一地的礼物,什么也没问,这种常年匿名给单明媚寄东西的事情,是赵新人生的一大乐趣。
“你怎么无精打采的?”赵新坐在地毯上,用牙咬开一段透明胶带,小心地粘在包装纸上。
乾启嫌弃地皱起眉头,“你不会用剪刀?”
赵新说:“懒得拿。”
乾启走到床头柜,拉开抽屉拿了剪刀给他,赵新刚要接,乾启又收回手,拿过胶带,帮他剪成一段一段的,粘在椅子的白色扶手上,“你不是买了一个装胶带的吗?这样多麻烦?”
赵新说:“就是那天你陪我买的那个,我一用,真好,就顺手给明媚寄过去了。改天路过再重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