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举走进屋从床上拉了被子盖到云哥儿的身上,然后看着杜齐悦问道:“杜郎君,你倒是说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二郎君,那地上的可是人是鬼?”杜齐悦并没有回答张仁举的问题,反而指着云哥儿问道。
张仁举听杜齐悦这么问,心里更是觉得奇怪,说道:“这地上自然是人,是云哥儿,你不认得了吗?”
“真是人?”杜齐悦又问了一声。
“你欺负了我弟弟,竟然还敢说他不是人,你想逃避责任是不是,你这个混球!”张大柱骂道,挣扎着又摆出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张仁举看着情景心里越发觉得事情有蹊跷,便喝止张大柱的叫声,对杜齐悦说道:“地上的真是人,是云哥儿,杜郎君,你这倒底是怎么了,青天白日的,哪里会有什么鬼呢!”
杜齐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手里举着的花瓶,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扶着胸口说道:“我刚才还以为是在自己家里躺着,迷迷瞪瞪的觉得有东西爬上了床,睁眼一看是个人影子,我家里除了我哪还有其他人,就以为是闹鬼了,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原来不是闹鬼啊,不行,我得缓缓,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都要吓出来了!”
刚才大家听到的确实是呼叫闹鬼的声音,现在看杜齐悦一副果真被吓得够呛的样子,心里就不由相信了他的话。再看杜齐悦身上衣服整齐,床上也没什么不对的痕迹,刚才云哥儿的样子也是除了外衫脱了其他衣服都是齐整的,就更加相信杜齐悦的话了。
这时其他人听到动静也都过来了,张五成拄着拐杖走到门口,看了眼屋子里的样子就问道:“老二,这是怎么了?”
张仁举是比较相信杜齐悦的,就说道:“杜郎君喝醉了酒,以为这是他自己家里,把云哥儿当成了鬼,给吓着了。”
“胡说八道,明明是他杜齐悦欺负了我家的哥儿想要赖账,什么被鬼吓着了,这大白天的正是骗鬼呢!”赶过来的魏兰芝看到听到张仁举的话,叉腰就骂道。
“就是,你欺负了我家哥儿,想要赖账没门,你今天不答应娶我家的哥儿,我张大柱就不让你出张家村!”张大柱附和道。
“我自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这屋里睡大觉,你们哥儿明明应该待在外头吃饭,我倒是不知道我要怎么才能不让他出一点声响的把他从大家眼皮子底下拉到这屋子里来欺负!”杜齐悦站起来,满脸坦荡的说道。
大家一听这话,心想对啊,一个在屋里睡觉,一个在外头吃饭,睡觉那个出来大家必然会知道,那吃饭这个是怎么进这屋子的呢,总不可能真是杜齐悦拉进屋的,那云哥儿可不早就得叫了。既然不是杜齐悦把人给弄进屋子的,那就是云哥儿自己进的屋,他明明知道屋里躺着一个喝醉的爷们,却还是走了进来,这就不对劲了。而且云哥儿如果真被杜齐悦欺负了,怎么叫的人不是他,反而是杜齐悦呢!
“我家哥儿是去茅房的,想必是你在半路上看见他就把人拉到了这里来!”魏兰芝说道。
“这位婶子,茅房在对面,我要从这屋子出去去茅房,大家可是都能看到的,更不可能把你家哥儿从茅房拉到这里来。”杜齐悦说道。
张家子孙住的厢房在东厢,而茅房则安置在西厢,两个地方隔了一个院子,一来一回在院子里吃饭的人都应该看到,大家听了这解释,心里就确定了是云哥儿自己跑进房间来的,既然是这样,杜齐悦应该是睡着的,那欺负人的事情就不可能发生了。
“云哥儿,你自己说,倒底是怎么回事?”张五成敲了敲拐杖问道。
云哥儿躺在地上手里抓着被子,心里头是千悔万悔。他刚才脱衣服的时候实在是太心虚,被杜齐悦推下床又狠狠的摔了一跤,一时脑子就没有反应过来应该哭喊,现在错过了时候成了被动的一方,想哭喊也来不及了。不过为了不让自己更丢脸,云哥儿还是哭了起来,装作委屈的说道:“我喝醉酒了,以为回了自己的房间,不知道齐悦大哥睡在这里。”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胡说,不过这事碍着一个小哥儿的清白,一个读书人的名誉,还有他们家的名声,既然云哥儿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也没真的发生什么事,张五成就摇摇头让大家散了,然后叫张仁举亲自送杜齐悦回去。
☆、第四十八章
被自己的梦一吓,又被云哥儿的举动给惊到了,杜齐悦那一丁点的醉意早就烟消云散了。牵着小毛驴跟张仁举出了张家门,杜齐悦就不让张仁举再送了,匆匆告了辞后骑上小毛驴,在驴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就飞也似的跑了。
张仁举看到杜齐悦逃命似的样子,对着张大良家的方向吐了口口水,心里狠狠咒骂这张大良两个儿子不是东西。
今天这事情有点脑子的人都看清楚了,云哥儿瞅着杜齐悦喝醉了酒自己摸进了房间,想要生米煮成熟饭,杜齐悦不知道是不是真被吓着了,反正聪明的把事情给避了过去。张仁举心里真是特别感激杜齐悦,如果真让云哥儿达成了目的,那他老爷子今个儿大寿可全都给毁了,他儿子的名声估计也会不好听。现在虽然有些不愉快,至少事情没闹得太难看,大家面子上也好过。
杜齐悦真是后悔来了张家这一次,虽然张家给的红包还算多,可今天过的真是太惊险了。要是他没被那个梦给惊醒,那云哥儿的目的可就达成了,到时就算他什么都没做,也是百口莫辩的,杜齐悦想想还觉得有些后怕。
张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只主人们尴尬,做客的人也觉得尴尬,所以吃完了饭很快大家就都散了。张仁德忍着心里的火气在门口送走了一些亲近的亲戚后就回了房间,看到罗晶珠坐在梳妆镜前梳妆打扮,气就不打一处来,脸上为了应付客人挂着的那点子笑容更是一下就消失无踪了。
罗晶珠在发髻上比划着一直镶宝石的金簪子,从镜子里头看到张仁德板着一张脸,就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生什么闷气呢?”
“你还问我生什么气?”张仁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你刚才在席上做了什么,不过是一碗面条而已,你吃的还少吗,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着要看,把好好的下面时辰都给耽误了,客人们看了心里会怎么想,全当我们这做儿子和儿媳的不孝顺呢!”
罗晶珠听了这话,心里就恼了,“啪”一下把发簪放到桌子上,拧着眉扭过头看着张仁德说道:“我哪里知道你们这个犄角旮旯里下个面还要看时辰,这是哪门子的奇怪规矩,我反正是头一回听说。再说了,我怎么不孝顺了,你家老爷子房间里那一箱箱的好东西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哪样不是我辛辛苦苦的寻摸了送过来的。就算我做错了,你用得着这副样子和我说话,你要撒气就找那不要脸的亲戚一家子去,姑奶奶我可不陪你!”
“你!”张仁德气的指着罗晶珠半天,却终究没有骂出别的话。他在如今的位置上已经待了好几年了,现在正是往上爬的时机,可这还得靠着他的岳家帮忙,光他自己无依无靠的是做不到的,为着他也不能真的惹恼罗晶珠。
张仁德想到这里就不由有些心灰意冷,他自认为自己满腹才华,可以为国家效力,当初状元及第时也是满身意气,想要在朝堂上一展才华。可当他真做了官才知道,在这急近功利的官场上,任凭你有多大的本事,背后没点支撑别人根本不买你的账。金科状元怎么了,没人帮你说过话,状元也只能得个没权没盼头的小职位,一辈子也别想往上爬。
罗晶珠看张仁德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的丈夫又开始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里便软了,走到张仁德的身边说道:“我知道刚才有些失礼的,可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前些日子收到家里头来信了,我爹在信里头说太后年纪越发大,胃口变得很不好,最近吃腻了御膳司的吃食,便时常的不吃饭。皇上担忧太后身体,便想办一场厨赛,好从民间各地选一批厨艺非凡的厨子去给太后做新鲜吃食。
你知道我哥哥在内藏库当差,如今是内藏库副使,专管皇家吃穿用度这些事情,这次厨赛必定也是由内藏库来办的。现在的内藏库使年纪大了,正准备告老还乡,我哥哥很想接过这个职位,可是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很多,我刚才看到杜郎君做那面,便想着这样的技巧便是放在大都也是人人纳罕的,,如果把杜郎君推荐给我哥哥的话,说不定就能搏一搏,这次一时忘了规矩。”
张仁德听后问道:“有这事,你怎么没对我说过?”
“你向来看不起这些庖厨之事,我便没想着要对你说,再说对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处,我们县里又没有什么好手艺的厨子能推出去比赛的。”罗晶珠嘟着嘴说道。
张仁德摩挲着下巴想了想,问道:“那你正觉得这杜郎君的手艺有希望?我记得五年前那次厨赛被选进御膳司的可都是那些有名望的大厨。”
“我曾经有幸去过西陵候府上赏花,府上老夫人原是皇上的奶母,和我们谈话的时候就提过一句,说是皇上和太后一样,都爱吃面,皇上小时候每次只要吃面便会多吃许多。杜郎君做的可不就是新鲜的面么,我想太后如果能见到,那她老人家必定是喜欢的。再说要是御膳司只收有名望的大厨,我听弟媳说杜郎君现在的名望也是不晓得,是小叔好不容易才请到的。”罗晶珠说道。
“原来是这样。如果太后果真爱吃面,那杜郎君的这手手艺说不得还真的在厨赛里搏一搏。既然你觉得杜郎君能够帮着大舅子,就算人不在我县里,我却也可以帮着把人送到厨赛里头,不过接下来这杜郎君会不会淘汰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还有大舅子的手段了。”张仁德半眯着眼睛说道,如果送个厨子就可以帮到自己大舅子,那对张仁德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岳家的人官位越大,他以后可以升上去的官位也就越大。
“我省的,只要他手艺好,一路进了瑶海郡就没问题了。”罗晶珠说道,一边马上从桌子抽屉里拿了纸笔,准备给家里写信。
杜齐悦回家后就把在张家发生的事情给跑到了脑后,反正他也没有吃什么亏,有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不如多干点活。自从杜齐悦去了醉福楼,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家里的活计干的就少了,今天难得有空,他见着屋子有些脏乱,便把几间用得到的屋子给收拾了一下,又去牲口棚里打扫了一遍,一直忙到傍晚才干完。
把手里的扫帚放好后杜齐悦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正准备去厨房做晚饭,就听到门口有人喊他:“小悦哥,你在不?”
“在呢。”杜齐悦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金锁背上被这个装满了猪草的大竹筐站在他家门口,忙把人招呼进来,问道:“金锁,你怎么没回去吃晚饭?”
金锁憨憨笑了一下,从竹筐底下掏出几根笋放在地上,说道:“我今个去山上采了些竹笋回来,采的有些多,给你送一些过来。”
自从上回杜齐悦悄悄的让金锁来了一趟,给他塞了两包吃食,金锁和银锁就时常出现在杜启悦的面前,或是帮忙砍点柴火,或是送些采来的野菜野果,东西不值什么钱,可看得出来两人是想要和杜齐悦好好相处的。
杜齐悦觉得这两孩子挺好,也乐意和他们来往,他们给东西他也总是不客气的收下,然后再时不时的给他们塞点吃食,好让兄弟两个不觉得不好意思。
看到地上还粘着泥土的笋,杜齐悦照例收了下来,然后回厨房把回家时张家送的点心和糖果包了一包放到金锁的竹筐里,说道:“金锁,谢谢你的笋了,这两天我正想着吃这东西呢。喏,今天去做寿面人家主家送的一些点心和糖果,你拿回去和弟弟们一起吃吧,可别说是我给你的。”
“谢谢小悦哥,银锁知道了一定高兴。”金锁抓了抓脑袋笑着说道,自从和杜齐悦交好之后他和银锁可是吃了好些好东西,杜齐悦去醉福楼也时常带些点心回来,他自己不爱吃,每次都会给他们兄弟许多,最近他和银锁眼见着都长高长胖了一些,张桂花为此还骂了他们两个一顿,因为他和银锁的衣服又全部嫌小了,张桂花不得不花钱给他们各人做了一件新的。
“回去吧,回晚了你娘又要骂你了。”杜齐悦在金锁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说道。
金锁笑了笑,背着竹筐子飞快的跑走了。
杜齐悦关好院门后抱着笋进了厨房,刚才他正愁晚饭应该吃什么,现在可有了,就做一个猪肉笋丝肠粉,正好他家有新磨出来的大米粉。而且肠粉做起来方便味道又好,口感也清爽,这种有些热的天气吃是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