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用自己的命去打赌吗?既然如此,那有赢便会有输,关键就在于,这输赢可不是她说了算的。
“韶光,既然二姐姐病了,我们合该是过去看看的。”林琬起身道,“这就去吧。”
林琬领着韶光进林玥院子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带着喜鹊过来探望了,林琬提着裙子走过去,问喜鹊道:“二姐姐怎么样了?”
喜鹊朝着林琬行了一礼,这才说:“自打二姑娘被押送进柴房后,一直都是小丫头香草跟前伺候,方才香草说,二姑娘实在受不得那地儿了,索性就寻了短见。不但用刀割了脉搏,还将一盆冷水浇在身上,这怕是抱着必死的心呢。”
“秦大夫怎么说?”林琬不关心林玥是怎么寻死的,她只想知道,依着秦大夫的医术,是否能够救活她。
喜鹊回道:“好在秦大夫赶来的及时,血已经止住了,只是烧还没有退。”
林琬冲喜鹊点了点头,就大步往林玥房间去。
秦大夫开的药方就搁在桌子上,她迅速瞄了一眼,然后将几味药牢牢记在了心中。不过是寻常的几味药,但若是某些药加重些分量,而某些药减轻些分量,这药效自然就不一样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良药自当能够变成毒药。
但想着,自己想报仇的确不假,但不能害了秦大夫。
若是真动手伤了林玥性命,到时候,就算秦大夫开的药方没有问题,怕是自己父亲也不会饶恕他的。
秦大夫为人耿直,而且医术高明,虽然上了年岁,却也能低下头来朝她这样一个小辈虚心请教。
更何况她这个小辈,还是一个女流之辈。
而且林琬也知道,之后的一代名医肖子归,便就是这秦大夫的徒弟。上次在陆家的时候,她有拐弯抹角打探过这肖子归,听着秦大夫话中意思,好像还没有收肖子归为徒。若是真害了秦大夫,怕是往后的一代名医也就没了。
思及此,林琬到底心软下来,只能将原本已经下好的决心作罢。
为了要一个恶人的性命,却要用一名医作为代价,林玥这条命,不值得。
见林琬来了,林成寅连忙站起身子来,挡在林玥床边,他红着眼圈儿,表情痛苦地望着林琬道:“琬琬,玥姐儿生病了,好不易才保住一条小命来。为父知道,玥姐儿往日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她已经知道错了,而且如今也得到了惩罚,且瞧在为父的面子上,你便饶恕你二姐姐这一回吧。”
已经知道错了?既然知错,又何故会雇人来欲毁她清白?
那边老太太也抽出帕子来抹眼泪:“这孩子也是可怜,才多大点,竟然就吃了这么多苦。平素也算是捧在掌心中长大的,如今竟然病成这样子……”她摇头叹息,“虽则说只是姨娘生的,但身上流的好歹是我林家的血,不能如此糟蹋了。”
林成寅拼命点头附和道:“母亲,您说的极对,到底是咱们林家的血脉!”又痛苦地捂着脸,似是哽咽了起来,“她打小便聪慧懂事,才将三岁,就会背书了,之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生得花容月貌,便是庶出身份,也能得以跟周家大姑娘齐名。这么好的姑娘,老天怎生舍得这般折磨于她?老天真是瞎了眼了!”
林琬嘴角泛着一丝苦笑,心想着,这母女二人此刻倒是一条心。
自己父亲的确是真心待林玥好,而老太太,则不过是将林玥当成是一枚棋子罢了。老太太瞧中的是林玥的这张脸,还有她的才名,林玥的才名她是毁不得的,不过,要是此番动手毁了她这张脸,倒是有机会。
与其一直咬死了不肯松开放林玥出来,从而招某些人恨,倒不如松了这个口。
到时候,不但父亲会念着这个情,而且她暗中动手毁林玥容貌的事情,也不会败露出去。毕竟,已经是好心好意放她出来了,还能会害她吗?
这般一想,林琬立即装作同情的样子,她举步往林玥床边走去。
床上躺着的人,脸色苍白,那手腕上,还留着那条可怖的刀疤。
脸上鞭伤尚未消去,横七竖八地横亘在脸上,乍一瞧着,着实可怖。
林玥生得极为美貌,可越是美貌的人,那脸上越是容不得半点瑕疵。这鞭伤瞧着似是快要好了,她想趁着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的时候,加点东西,让她永远都好不了。
隐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林琬微微垂眸,心中已经拿定主意。
双拳再次舒展开的时候,她则转头去望着老太太跟林成寅,蹙眉道:“祖母跟父亲都是知道的,二姐姐害我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讲过什么姐妹之情。她如今有这样的惩罚,是她罪有应得,实在不值得任何人原谅。”
“琬姐儿!”林成寅双拳紧握,明显激动得很。
“我还没说完!”林琬声音虽轻,但语气却十分疏离,她没有看林成寅,只继续道,“不过既然老太太跟父亲都这般担心二姐姐,我若是再揪着此事不放的话,便是不孝。也就算了吧,只要她往后能够好好做人,饶她这回也无妨。”
林成寅简直开心得似乎要跳起来,他激动地伸出手来拍了拍林琬肩膀道:“琬姐儿,你真是好孩子,真是为父的好女儿。”
“我以前就不是父亲的好女儿了?”林琬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笑意。
“琬姐儿,为父以前疏忽了你,这是为父的错。”林成寅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琬,嘴角含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显然是十分开心的,他笑了会儿子,又兀自琢磨一番,犹豫着还是开口道,“琬姐儿,你既原谅了你二姐姐,那老侯爷那里……”
林老太太道:“老二,你也别太偏心了,琬姐儿才多大的孩子,能做到这般,已经算是了不得的了,你还想要她如何?”见儿子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老太太又道,“你父亲那不过是做给文家看的,只要母亲将玥丫头生命垂危的消息散步出去,文家还能如何?再说了,她罚了罚了,那陆二太太又身子一日比一日好,再大的仇也该消了。如今这种情况,谁家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了去,这事只要琬丫头不再追究,也就到头了。”
如此一来,林成寅才将松了口气,然后折身往床边去。
林琬伸手打了和哈欠,又朝老太太行礼道:“祖母,既然二姐姐这里没事,那孙女便先回自个儿院子去了。”
见林琬似是没有睡好觉似的,老太太便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心情一下就有些不好起来。
不过林琬装作没有瞧见的样子,只规矩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047
按着秦大夫开的方子吃了药,到了夜里,林玥的烧渐渐就有些退了。
林成寅担心女儿,一直都是寸步不离守护在女儿身边,直到见她烧完全退去,这才放下心来,深深松了口气。
林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眼睛还没睁开,就喊着要喝水。
之前被老侯爷打发去柴房的时候,林玥身边的大丫头也被打发去了别处做活,此番跟前除了香草,竟是连个端茶送水的都没有。而香草又奉命去厨房煎药去了,此番就只有林成寅一个人守候在女儿身边,听得女儿说口渴要喝水,他竟是亲自替女儿倒了水来。
喝了几口水,觉得口舌不再那么干了,林玥这才慢悠悠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人是父亲,林玥见父亲此刻双目含着血丝,而眼睑下一片青色,面容也憔悴得很,不由红了眼圈儿来。
“爹爹……”她挣扎着要起身来,却被林成寅按住。
“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林成寅眼中有笑意,那笑意却是透着几分疲惫之色,他微微垂眸看着女儿,忽然想到她小时候所吃的苦来,不由越发心疼起来,只叮嘱道,“玥姐儿,往后不论如何,你都不能寻短见,知道吗?”
“是,爹爹,女儿知道了。”她流了满脸泪水,许是真的有些激动,声音都是颤抖的,“不过是女儿觉得这辈子再无希望了,又不想老死在那里,一时间糊涂了,这才想不开的。”又哭着道,“可女儿真的知道错了,如今瞧着爹爹这般伤心,女儿才明白,若是女儿真的死了,爹爹一定会非常伤心的,那才是女儿的不孝呢。”
几个孩子中,林成寅最喜欢的,就是林玥。
不但因为她才貌出众,又能够刻苦学习琴棋书画,最主要的是,她不论说话还是行事,最能够拿捏住自己父亲的心思。
果然只听了几句,林成寅又是一阵心痛,看着女儿脸上还没完全愈合的鞭伤,他真是心痛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