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重考虑一番又询问了林爸的意见后,茵茵还是决定报考中医学院。林爸行动不便,林妈又没自主意识,两个人都离不开人照顾。前世她还是温雅时,在结婚后秦牧就担心她身体太过操劳,不让她去医院上班了。等生完孩子没什么事做太无聊,秦牧给她弄了给私人中医馆。
为的也是让温雅不会太无聊,有个事做也能打发打发时间。当然上班时间一天也就六个小时,上下午各三个小时,而且还是礼拜双休。医馆最开始去看病的也都是身边的熟人。前世的温雅也没太留意什么时候,病人就慢慢增多,只是秦牧的不同意增加坐诊时间,病人就慢慢发展成提前一礼拜预约。
再后来除了好不容易排队预约到的就诊号之外,其他区看病的人,要么是跟家里有关系,要么就是秦家背后不好拒绝的病人。一直到后来温雅就是不再坐诊,也不少人托着关系到秦家找她,把秦牧给郁闷的带着温雅出国玩了还久,就这样期间也被人给找到看病。
茵茵也没觉得自己医术都高明,只是对待每一个病人都仔细用心去治疗,毕竟她也不需要有什么看病的业绩,相对的对病人更加负责。
所以在高考成绩出来后,茵茵征求了林爸想去哪个城市的意见和想法后,第一志愿填写了京都医科大学。林茵茵上大学也是准备一家人都一起去,让父母留在老家,茵茵也根本就放不下心。做为高考状元,而且离满分也只差了20分,学霸茵茵有这个自信去任性。
填好志愿表拿到通知书,林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穿上茵茵给他添置的最好的一套行头,又嘱咐茵茵给林妈也特意收拾打扮一番,带着老婆孩子,红光满面的衣锦还乡去了。回到小镇,林爸在镇上最好的饭店定了酒席,不收礼金的邀请了镇上所有认识的熟人,以及曾经教过茵茵小学和初中的老师,风光摆宴。
做为小镇有名的学霸和高考状元,酒桌上茵茵从头被夸赞到脚,种种浮夸的措辞,让茵茵很是忍俊不禁。茵茵知道爸爸心中其实有着心结,如果这趟高调回来小镇,能让爸爸自己解开心结,茵茵也愿意忍受这种无聊的场面。如果说自己是爸爸的底气,那茵茵也愿意给爸爸更多的底气。
酒宴过后,送走了来喝酒贺喜的人,一家人就坐车回县城。镇上的房子三年没有住过,而且他们一家也要去京都,也没有收拾的必要。回程的车上,林爸一身酒气,虽然眼睛醉的通红,人却是精神奕奕的跟茵茵说着和席上的每个人的过往。
茵茵一直静静的听着,偶尔拧开矿泉水,递给爸爸让他润润嗓子,喝多了酒嗓子也干。安全的到了县城下车后,出了车站没多远,林爸就一屁股做到路边的路沿上,拐杖也横七竖八的扔在了一旁。茵茵以为林爸醉酒太厉害,赶紧拉着妈妈上前打算扶起爸爸,然后再直接打车回去,也省的出意外。
只是没等茵茵伸手,就听到爸爸低沉压抑的抽泣声。茵茵一愣,看了看毫无所觉的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爸爸。好在林爸发泄了一会,情绪也慢慢恢复,深呼吸后双手使劲的搓了搓双颊,语气复杂也难掩骄傲叹气道:
“茵茵,你爸这一辈子命苦,你妈也命不好,我们两个这样,能生下你这个女儿,也就像他们说的那样,祖上都积了十辈子的德。爸从小出生到现在就窝囊了半辈子,现在也终于能挺直腰杆。可。。。爸难受啊,爸妈从来只能拖累你。。。爸对不起你啊。。。。”
茵茵暗想,可能哪个人又跟她爸说什么了,她爸又喝醉了酒控制不住情绪。只是一家人没有谁拖累谁的说法,真要是嫌弃那也就不是一家人。见天色已经快黑了,茵茵跟妈妈一起把林爸搀扶起,拍了拍爸爸身上的灰尘,温声劝道:
“爸,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咱们一家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成,管别人说什么干嘛。再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咱们一家,咱们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养儿为防老,天经地义的事情,别听人家嫉妒你说算话。”
林爸缓和了情绪,看着茵茵的目光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人的命运就是那么奇特,林爸从出生懂事后,就一直活在自卑中,一家人也因为林爸身体残疾的原因,在小镇低人一等般抬不起头,好像是做了亏心事,儿孙才会生下来就残疾一样。林爸的父亲早早去世后,由母亲一个女人独自承担家庭责任。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可想而知的辛苦。林爸当年小学都没毕业就缀学,只因家里的希望都被寄托在身体健康的姐姐身上,那是他亲姐姐,林爸也不怨自己娘和姐姐。但被家人沉默中放弃,缀学之后的林爸心里比以前也更添自卑。
人都是负责的生物,即使不怨恨,可还是会想想跟自己生活相反的人生路。由于身体的关系,能做的事情也非常少,最后只能无所事事的闲赋在家。一个半大小子,靠着母亲养活,也是挺丢人的事情。后来在母亲和姐姐的决定下,林爸在镇子的一角,开始了修鞋的工作。
而被寄托所有希望的姐姐,在考上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小镇过。刚开始还可以说是学习忙,但当母亲病危时,姐姐仍旧不肯回来,林爸就知道一直被他羡慕着的姐姐,再也不会再回来这个小镇。这个处处被人言语诋毁的小镇,这个贫穷的家庭,和一个残疾要她照顾的弟弟。
母逝的打击,和唯一亲人的抛弃,让林爸一蹶不振,甚至有轻生的念头。再然后在镇旁的河边捡到了林妈,本打算临死前做一回好人,结果却被赖上。人生有了转折,有了一个不会嫌弃他的女人。陪他组一个新的家庭,让林爸对生活也多了一丝渴望。这个世上,即使是杀入不眨眼的魔头,内心深处也都会有一个梦想中渴望的家。
当知道林妈怀孕,他自己要做爸爸时,林爸觉得整个人生都变的神奇,他的生命被延续了,那种内心的感激充斥身上每一个细胞,可随着感激的同时,还有深深的忧虑和恐惧。恐惧孩子是否会因为父母的不健全,而被遗传,恐惧不健全的父母,能否给孩子一个安稳的生活,更恐惧父母的不健全,是否给孩子带来心理负担。
因为,林爸曾经已经被亲人抛弃过一次。
但一切的担忧,在抱着刚出生的女儿那一刻,全部都消失。这个世上有太多的未知,他要做的不是恐惧未来,而是要努力养家,让孩子能生活无忧。可他是个失败的父亲,养家糊口的重担他背负不起来,也给不了女儿安稳的生活。
女儿从会走路就照顾自己和家人,不哭不闹,安静乖巧的给家人收拾衣服,踩着凳子煮饭。走路利索后,就开始带着打理干净的妈妈,满镇子的四处的捡废品。废品卖来的钱,买根冰柜给妈妈吃,买袋糖果也是往爸妈嘴里塞。
当被别的皮孩子追着说,爸爸是残疾,妈妈是傻子时,女儿会很认真的说‘那是我爸妈,我自己都不嫌弃,你们更没资格嫌弃’。那种内心升起的暖意和感动,每次想都都会热泪盈眶。
林爸知道,因为自己的没用,在镇子里谁都可以随意的对他们一家玩笑,谁都可以践踏他们一家的自尊。做为一个男人,他没能力养家糊口,做为一个丈夫,他不能给媳妇安逸的物质生活,做为一个父亲,他甚至连一个像样的生日礼物都买不起。
傻媳妇不懂,可他每次看着女儿把饭菜端上桌子后,抿唇浅笑给父母夹那一小盘肉时,就忍不住眼眶通红。他的女儿聪明懂事乖巧,他的女儿从来没有嫌弃家穷,他的女儿更是从来没有嫌弃过父母的残缺不健全。
林爸觉得老天很厚爱他,他这辈子有这样一个女儿圆满了,给了他这样一个让人疼进心窝都觉不够的女儿,就是立刻去死,他也能含笑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