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何,难道我见姐妹的时间都抽不出来?”明秀见明华仿佛有隐情的模样,自然知道自己不好过去了,便继续说道,“只是我不愿入府,来日,我请姐妹们往公主府上去。”她的目光落在了敞开的国公府的门里,见有几个女孩儿也匆匆地穿过,穿戴模样儿都是主子的模样,又见年纪就知道这些只怕都是三老爷的庶女,只是这些到底与自己无关,便与明华告别回了家中。
恭顺公主正与沈国公拌嘴呢,见闺女回来了,就急忙收了自己的凶神恶煞,对着闺女招了招手。
沈国公听了恭顺公主大半个时辰的魔音灌耳也不觉得烦的,又见明秀面上隐隐有些不快的痕迹,便将女儿唤到自己面前问道,“唐王妃给你气受了?”
“唐王妃极和气的,只是闵王府……”明秀才不藏着掖着呢,将与闵王世子的冲突一五一十地说了,这才低声说道,“我虽然嘴上说得厉害,然若真的闹到陛下的面前,难免叫人说我一声不知轻重,骄狂等等。只是这口气却咽不下。”见恭顺公主猫儿一样炸毛跳起,明秀急忙拉住了她笑道,“我自然是给了他几句好听的,并没有吃亏就是。”
这个……眼前荣华郡主干的,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告家长了?
“不必你出头,我与闵王说去。”沈国公冷着脸说道,“你记得,日后在京中就如此行事!别说今日不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爹也护着你!”
这家长看起来很不讲理,然而明秀却觉得心里开心极了。
“你也不必动怒,好好儿地不要气着身子。”沈国公见明秀双手合十地看着自己,小脸儿都亮起来了,目光微微缓和,目光转向气鼓鼓的恭顺公主,却越发地温柔了。
“你去寻闵王,我就去寻闵王妃!”恭顺公主拍案骂道,“瞎了他的狗眼!碰着阿秀的一根头发丝儿,我跟他没完!”
“你母亲待你多好。”沈国公一转头,对明秀说道。
这其中带着些隐隐的酸味儿,荣华郡主觉得亲爹这有点儿越发地爱吃醋了,讨好地团团作了揖,拿自己当十岁的小丫头一样装乖卖巧了一回,这才算完。
恭顺公主处此时固然是父慈子孝和乐融融,说不出的温馨快活,然而此时的御书房中,俊美飘逸的淮阳侯,却看着眼前一个格外英俊的男子,脸上微微发白,却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想到皇帝今日召他入宫,竟然是为了赐婚之事。
“陛下……”淮阳侯娶了皇帝唯一的同母妹永乐长公主,虽然这些年一直都相敬如冰,然而叫皇帝心里这就是极亲近的臣子了,因此这些年多有优容,在朝中也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敢叫人小看。
况平日淮阳侯温和善言,有君子之风,皇帝很喜欢与他说话下棋什么的,倒也算是君臣相得,只是再相得,淮阳侯也没想过卷到皇子之争这浑水里去了,颤动了两下薄唇,便低声说道,“永寿狂悖,恐不敢厮配皇子。”
皇帝想要将永寿郡主嫁给荣王做正妃,这看在别人眼中是喜事,然而淮阳侯却并不这样觉得。
淮阳侯府已经是富贵双全,他生性稳妥,怎肯冒着一半儿抄家的风险参合帝位之争。
“永寿很好。”皇帝是个英俊无匹,有帝王之风的中年男子,不然当年也不会迷住了皇后得了承恩公府的支持。见淮阳侯垂首,皇帝的目中讥讽之色一闪而过,却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她是朕的亲外甥女,自然是该得到最好的。荣王容貌性情你是从小见过,该极熟悉。况,”他伸手将御案上的一只玉石纸镇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永乐与皇贵妃也都有此意,朕也是成全。”
皇贵妃在他面前吞吞吐吐说了几回,这么紧张,成全了又何妨?
也不知皇后若是知道永乐与皇贵妃做了亲家,会不会……
“陛下三思,荣王身份尊贵,正妃该言行贵重谦和。”淮阳侯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见此时皇帝将手上的纸镇霍然握紧,心中一寒,却还是咬着牙说道。
皇帝心机深沉,这些年他一直都不敢在帝王面前放肆,也从来都猜不透这位帝王究竟在想些什么。
“正妃的品格?你说的很有道理,就如皇后亲择的太子妃,也都说一声贤良谦恭,有上古遗风?”
皇帝目光漠然地看着御书房的红木窗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方才带着几分讥讽地说道,“如此,朕也该寻一个比太子妃强些的做荣王妃,是不是?”见淮阳侯抿着嘴唇不敢说话,他的目中带着几分怪异地轻声问道,“那么,爱卿觉得,恭顺之女,那个叫荣华的小丫头,比之你的永寿,如何?”
淮阳侯一顿,之后脸色大变!
第58章
“陛,陛下?!”淮阳侯看着带着几分兴味,却还有几分危险的皇帝,手脚冰冷。
“嗯?”
见皇帝目光逼迫,淮阳侯知道自己今日必是要说出什么来,脸上露出了些痛苦之色,低声说道,“荣华郡主……不合适……”
“为何?”皇帝挑眉问道。
“那孩子看似温顺,然行事刚烈,微臣曾见识过。”
那一日他隐在了假山之后看着那个笑吟吟的小姑娘挽着自己的母亲,气得永乐长公主与永寿郡主滚成了一团就已经知道她很有心机。况那一日永乐长公主大闹沈国公府时,也是这个孩子死死地护着自己的母亲眉目冷厉。那样子,叫他恍恍惚惚几乎失了神,此时想到,就叫他心里疼得厉害,低声说道,“荣王妃,该更温顺些。”
他不忍心叫荣王祸害了恭顺的女儿。
“心疼了?”皇帝仿佛对淮阳侯为明秀说话毫不意外的,淡淡地问道。
“微臣不敢。”他有什么资格心疼?淮阳侯想着恭顺公主看向沈国公时那明亮依赖的双眼,嘴里发苦地说道。
“那丫头朕曾远远见过一面,生得七分像她的母亲,余下的,与阿沈仿佛,心性也像。”
与淮阳侯皇帝也不过是寻常态度,然而说到沈国公,皇帝唤起来却十分亲近。见淮阳侯一顿,他便淡淡地笑问道,“怎么,后悔了?心疼了?你现在,心里可难受?”他仿佛很喜欢看见旁人的痛苦的表情,见淮阳侯俊美的脸上露出伤感,却更有兴趣了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凉薄的笑容。
“朕听说你前两天与永乐亲热,唤的是恭顺的名字?这些年宠着那些假货装作是她,也是辛苦你了。”皇帝的话语如刀,刀刀都往淮阳侯的心上捅。
“原是臣的过错。”皇帝的态度其实十分奇怪,明明当年是为了亲妹永乐夺了恭顺公主的姻缘将她打落谷底,还叫恭顺公主生不如死,然而从永乐得偿所愿嫁过来,他却不大理会永乐在淮阳侯府的生活,虽然平日里很宠爱常赏赐珠宝首饰,永乐诞下女儿之后还爽快地封了这孩子做郡主,然而却对淮阳侯纳妾睁一只闭一只眼,哪怕永乐哭闹到了宫中也不大理会,从未因此给淮阳侯治罪。
这样扭曲的态度,也叫淮阳侯心中发寒,不知帝王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永乐被你伤的不轻啊。”皇帝脸上有些怪异地含笑说道。
“陛下!”
“这不算什么,左右她如愿以偿就是了。”皇帝温声说道,“她当年与朕说要嫁给你,朕成全了。如今想要叫永寿做荣王妃,朕也成全了,也该算是个好兄长,对么?”
淮阳侯闭目不语,心都发疼。
“若永寿与荣华,两个里头一定选一个做荣王妃,你觉得哪个合适?”皇帝心情不错地往身后的椅背上一倒,好整以暇地问道,“荣王的亲事,朕给你个机会,叫你选,嗯?!”
“若一个都不选,不如咱们抓阄儿?不好。”皇帝英俊的脸上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地阴郁了下来,淡淡地说道,“阿沈性情刚烈,只怕荣华的婚事由不得朕。”见淮阳侯霍然看向自己,仿佛不敢置信帝王都不能做主,他便冷冷地说道,“阿沈可不是没用无胆的你,连个女人都不敢护着。罢了,就是永寿了。”他竟不愿去招惹沈国公的模样,见淮阳侯一脸茫然地去了,这才看着自己的手目光晦暗。
“去,透点儿风声给皇后知道些风声。”他垂头淡淡地吩咐道。
皇后若知道皇贵妃与永乐联合,那端庄的模样会不会就崩裂一回?会不会往他的面前示弱?
他要的,也不过是皇后一次示弱,她却始终不肯。
皇帝的目光霍然冰冷起来,将手上的纸镇猛地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