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鄞揶揄:“待你参破,想必已是黄袍大师了。我只劝你带发修行,到时候别剪了头发,叫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东方白笑着作势要打王鄞,屋内尽是一片乐融融。
贻川端着茶上来,王鄞亲自给两人面前瓷杯斟满。白雾袅娜升腾,霎时一阵馥郁清香笼罩,又有窗外洗目之白,叫人无端心情畅快。
东方白品一口幽碧清茶:“好香的茶,入口微苦,回味却是浓厚的。只是……”说着,东方白微微皱了眉。
“只是如何?”王鄞亦尝了口,却并未察觉异样。
东方白柔柔一笑:“大抵是我太过敏感罢。最近吃的清淡,素食久了,这味觉就敏锐许多。”
王鄞道:“如此你可真是要出世了。”
两人又不温不火说了许久,东方白这人如水,不会叫人心神澎湃,只淡淡的相交极为舒服。
临走之时,东方白侍婢月茹取下架子上袍子,刚替东发白披上,东方白却登时身子不快起来,捂着胸口咳嗽几声。
“怎么了?”王鄞快步走至其侧,扶着她的胳膊问道。
东方白皱了皱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一时胸闷极了。”说着,停顿一刻,竟开始干呕起来。
王鄞始料不及地替她抚着背,一边抬头对月茹道:“还愣着作甚,赶快请太医过来!记得要梁闵才太医。”
月茹亦十分焦急,忙丢了袍子,点头快步奔出了重旸宫。
不多时,梁闵才便提着医盒进了门。
此时东方白已舒缓不少,然而面色依旧惨白,额上挂着点细密冷汗。
把过脉之后,梁闵才退后一步道:“回禀娘娘,白婕妤没什么大碍,只是吃了些不干净的,因肠胃虚弱,才反应激烈。微臣抓些调理滋补的药喝了就没事了。”
“不干净的东西?”王鄞愣了愣,忽而又想到方才东方白品茶时的话,忙对贻川道,“贻川,去将方才泡的茶叶的拿出来。”
“是。”贻川点头道。
不多时,贻川捧着个精致的瓷罐进了门。
“交给梁太医瞧瞧,可是这茶叶有什么问题。”王鄞扬了扬下颌道。
梁闵才接过罐子,细细一嗅,再用手指捏了一小撮出来放至嘴中尝了尝,皱眉片刻,大骇道:“白婕妤,可否再让微臣重新诊脉?”
见其如此惊慌,两人皆十分不解,东方白点头伸出手,梁闵才便又上前细细诊了脉。
片刻之后,梁闵才才擦了擦汗,退下道:“微臣有罪,方才是微臣大意了。这茶叶中加了极少量的砒石,一次两次泡茶并无明显症状,然而若时日长了,则使人惊厥,麻痹,以至于死亡。白婕妤肠胃敏感体弱,因而即刻就有了反应。”
听到此话,两人皆是大惊,东方白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额上汗珠又多了些。
“砒石?”王鄞立刻皱紧了眉头,“这茶叶中为何会有砒石?贻川,茶叶是从何而得?”
“回娘娘,是前些时候虞贵人来时带给娘娘的。”贻川忙道。
“虞天熙……”王鄞轻声道。
“虞贵人想要害你?”东方白紧张道。
王鄞忽而想到当日虞天熙的笑脸,怪不得总觉得有些别扭,原是在这里设计害自己呢!王鄞唇角一勾,是啊,合力除掉了皇后这棵大树之后,可不就得互相攻讦了么?且庚玄皇子归了自己名下,那资历比自己高得多的虞天熙可不得妒忌地牙痒痒了?竟还毫无疑心地喝上了送来的茶,简直就是掉以轻心。
“妹妹打算如何应对?”东方白见王鄞面色不对,轻声问道。
“自然是顺水推舟了。”王鄞抬眼笑道,又起身走至书案前,命槐桑铺纸磨墨。随后在宣纸上写下小小一方印章般的小纂:结宁。
☆、第八十一章 年末…温襄王要进京?
“槐桑,依照这个模样刻个印章,半个时辰之后给我。”王鄞将宣纸交给槐桑,又对贻川说,“贻川,你与月茹一同送白婕妤回去,天寒地滑,小心些,不可出差错。”
“是。”两人齐齐应声,立刻毫不迟疑地分头行动起来。
东方白依旧有些不舒服,却还强笑着对王鄞嘱咐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只是万事要小心,虽然没有皇后在头上了,还是要提防小人。”
“我知道,谢姐姐关怀。”王鄞安慰一笑,扶了东方白出门。
在暖气十足的寝厢内拥着裘袄等了片刻,槐桑便敲门进来了。
“娘娘,印章刻好了。”槐桑将手中的一小方大理石印章交到王鄞手中。
王鄞接过印章,盯了槐桑的手:“受伤了?”
槐桑缩了缩手:“不过小伤罢了,娘娘不必担心。”
还没等王鄞说话,贻川的幸灾乐祸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哈哈,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啊!没事,姐姐给你包扎去!”说着语气一转,恭敬冲王鄞行礼道,“娘娘吉祥,白婕妤已平安到了清霖宫了。”说完,她又转头对槐桑笑地跟朵花似的,“死人脸,手破哪了呀?姐姐照顾你呀!”
看着明显不怀好意的贻川,槐桑默。
王鄞沉重的心被贻川这么一闹,立刻又不自觉开朗起来,颇为解意地推了一把槐桑:“哎呀,大家都这么熟了,还羞涩?去吧,贻川,槐桑就交给你了!”
“好的,娘娘!”贻川笑眯眯地挽了槐桑的胳膊,简直就要跳起来。
槐桑眼珠子在这对莫名其妙的主仆身上转一圈,张张口,终于还是闭了嘴,默默任由贻川拽着,出了门——看来今天大凶,诸事不宜。
两活宝走了之后,殿内又重归寂静。
王鄞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磨得光滑的印章在手心攥紧,王鄞快步走到书案边上,从梨木画筒中抽出一卷画卷。
轻轻解开丝带,画卷在案上摊开,再见这画纸上凄凉田地王鄞还是不由皱了眉头,若虞天熙有意事先安排下,怕是等事发之后,自己还浑然不觉。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在凌霄轩呆的一年半并未消磨去她的棱角,反而将其磨砺地愈发尖锐了。
只可惜,王鄞打开印泥盖子,拿着印章小心地印于其上,只可惜还不是要栽在自己手上。
一方血红印迹落在画卷下端,王鄞放下印章,放入书柜暗格中,又将此画举于面前,仔细看一遍,无误之后方才重新卷起来,将丝带轻轻打个一碰便散的活结,斜斜放于书案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