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向着北边走去,肩头抖落了些许雪粒,行路间带动一缕青烟般的寒气。
突然,楚封瓷驻足片刻,黑发上似乎落了什么东西,取下来,竟是触感十分柔软的一叶新茶。青碧的颜色躺在手心,更显得生机勃勃,哪怕那棵茶树已经颓唐,它却依旧沁香如故。
楚封瓷垂下眼睛,轻轻嗅闻,那略带苦香的寒意盈满鼻息之间。他抬头,乌黑的眸子犹如沁了一泉寒潭,透过永无边际的暗色看到了那棵茶树般。苍翠凋零,枯枝含雪。
楚封瓷轻轻笑起来,一刹那,天地寂然无声,风吹雪起,沾满了衣角。
那只苍白纤细的手触上茶树,粗糙的枝干和美玉般温润的指尖相契,黑发的少年神情十分温和,像是一位仰望穹顶的孩提,又像俯身点盏的引路人。
“……辛苦你了。”他轻声说,乌黑的眼睛里染上一层细碎的情绪。
何必毁了那一处茶田。
那两人的所作所为,早该到此为止。
楚封瓷心软的对象永远不合时宜,以至于显得秉性怪异。那茶树抖落了两点雪花,融于一片银色壁垒中。
雪域中若要寻找泡茶水源,大体为雪原融水、山壁凝水、寒潭泉水,再加个山涧流水和无根水。
这几种水源看似差别甚微,实则与茶品两厢结合,口感品质完全不同,选对了水源,无疑是成功了一半。
赛方初始提供的取水用具很多,楚封瓷挑的是玉质宽口壶。此时却没将那宽口壶取出来,反而把随身配的饮用水壶中热水倾轧了半壶,落在雪地中融了一片积雪。
然后用折断的茶枝,将茶树秃枝上的积雪细心掸进饮用水壶里,那里面还剩下半壶热水,絮絮积雪一落进便悄然化开。
此时观众们各个目瞪口呆,完全反应不过来这个楚茶师是要做什么……
但是刚才那低头对茶树轻声说话的样子简直温柔炸了好吗,感觉温馨的要哭了,要不要这么可爱啊qaq
那一幕实在圈粉,惊艳的随便切个角度都美到可以当桌面跪舔,其中意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像自然精灵走了出来,与茶树相触的那一刻,就算悄然化作点点银光飘散在空中,也不会有人吃惊半分。
颜控粉本就不坚定的心开始蠢蠢欲动,暗搓搓的成了楚封瓷第一批粉。并且是不畏惧林凡粉强大的群众基础,以一当百冲锋陷阵,踏平水军撕逼第一的那种。
楚封瓷依旧安然掸着茶枝上覆盖的雪花,等最后一点晶莹融入了热水壶里,便封存了起来。
除了一棵“病残”茶树,这附近似乎没什么好下手的茶叶了。
然而楚封瓷蹲下/身,刚刚被热水浇灌的雪地已经彻底融成一汪雪水,下面的雪层很薄。楚封瓷手上匕首轻轻翻转了一下,调整好适合发力的位置,破开冰层,掘出了下面隐含的土壤。
《奇茶异志》有言:歧茶树生,冰岭之上霜隙之间。味苦,性寒凉,清毒化戾,叶毫色黄为佳。
其下伴有苦桀,性热暖身,可熬煮汤羹,亦可作“茶外之茶”,苦桀茶。
楚封瓷碰上的这棵茶树,方才嗅闻之间已觉是歧寒茶树。其下伴生苦桀——这苦桀,和楚封瓷印象中的生姜一般无二,除了生长环境天壤之别,做起“姜茶”来倒是可以不含糊。
“越来越冷了。”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心口的火灵石半分热度不失。只是雪越发大,甚至飘落在睫羽之上,颤了颤才落下来。
这雪域之中,生长的都是品性极寒凉的茶。楚封瓷想起第五涉远大冷天还要灌一胃的冰酿,也是忍不住轻笑起来。
“就泡姜茶好了——”他自言自语:“暖胃。”
秦前辈说万物阴阳相生,茶道亦是如此。可在楚封瓷看来,更加简单粗暴的理解就是,大冬天的喝完了“歧寒茶”,别忘了给那个倒霉鬼加上一杯热姜。
第56章 苦桀茶2
土壤被破开了约十厘米,楚封瓷神色自若的将匕首在松软的雪花里蹭了蹭,泥土杂着细雪顺着刀身滑下,那锋利的刀刃光滑如新,不愧是神兵利器。(第五:……
接下来大概快要触到苦桀了,便也不敢用刀刃贸然挑出来。挑了根粗壮点的茶树断枝,将地下那一大块茎块状物体连着絮絮根须都挖出来了。
苦桀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长宽高十分均匀的分配为20cm左右,表面粗糙,浑身滚圆。楚封瓷捧着它都无语了片刻,原以为是生姜大小,没想到都抵得上皮球了。
此刻弹幕上飘满了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
a:自动脑补此时楚君一脸懵逼蛤蛤蛤蛤
b:感觉到他捧着球的场景好落寞啊真的没人安慰一下吗蛤蛤蛤蛤
c:心疼的摸了一把大大,把球垫屁股底下思考一下人生吧蛤蛤蛤蛤
d:楼上的姑娘好坏啊蛤蛤蛤蛤
楚封瓷这次运气不知是欢是患,近百年来都没人发现这么大的苦桀,偏偏被他随手拽出了一个。估计比赛泡完茶还有的剩,保存得当,再喝个十年苦桀也不成问题——如果有人愿意喝十年的陈茶的话。
那两名茶师在旁边虎视眈眈,却见楚封瓷也不走了,魔怔了一般不去找茶,反而将雪地翻来覆去。
他们小声交谈,嘲讽着:“翻着雪花,还能翻出花来了?”
然后楚封瓷就抱了个球出来。
两茶师:“……”
其中一名茶师,盯着那还犹带着两点泥星的球块,忍不住小心翼翼求证:“我们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只是想让他得不到品质上佳的好茶而已,怎么把人欺负的挖土球去了。
另一人也略有迟疑:“……不至于吧?现在的茶师心理素质真差,大不了他下次采茶我们不捣乱就是了。”
==然而已经没有下次了。
两小时还剩下漫长的时间,楚封瓷用这段空闲,去寻了一潭碧水,把丑陋的苦桀茎块清洗了一下,至少把上面碍眼的沙土都给去除干净了。
即便如此,它满身坑洼,气味辛辣的样子还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那两个茶师见楚封瓷真的不去找茶了,才一撇嘴暗搓搓的溜走了。
等悉索的声音逐渐远离,楚封瓷面上的笑意一闪而过,那双乌黑的眼睛盛着潭中细碎的亮光,显得十分柔和。
他将袖子卷了卷,露出苍白细腻的手腕。俯身在潭边,十指浸入了潭水中,在湛蓝清澈的潭水下,轻轻一动——拽出了一棵黑乎乎的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