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无伤正色道:“你离会字儿还差十万八千里。”
穆子石鼻子皱了皱,偷偷哼了一声,又射出几支箭,无一上靶,他倒也不急不躁,只顾一箭一箭认认真真的放,自得其乐。
最后一箭时,齐无伤实在看不下去了,握住他的手,骂道:“可真蠢到家了!你这打不死耗子的力气,这样射只能砸晕一两只蚂蚱!你就不懂得斜射借力么?”
说罢攥着他的手拉开弓,准备重现一下昔日烽静王一箭平塞北的雄姿英发,谁料弓弦刚一拉足,崩的一声,连弓身带弓弦都断为两截!
老鼠须老板吓了一跳,一群孩子却已大声欢呼起来,他们就喜欢这样的夯货:“大哥哥好大的力气!”
“比我家阿花力气都大!”
“不对!你家阿花上次还被我家旺财咬断了一条腿,我看大哥哥比旺财厉害!”
齐无伤平静的抛下断弓,拉着穆子石头也不回的走出人群。
穆子石一边嘴角翘着,忍笑忍得很辛苦。
待两人钻进一个包子铺吃三鲜大包子喝羊杂汤的时候,齐无伤还是神情哀伤泪往心里流,穆子石掰开一个大包子,虽舍不得但还是递给他一半,并安慰道:“谁说旺财一定就是条狗?也许他爹爹就叫旺财呢?也许他爹爹就喜欢咬人的腿呢?”
8、第六章
这天齐少冲小恙痊愈,皇后洛氏长出一口气,两仪宫中伺候七皇子的个个都有厚赏。晚膳时候更是搂着齐少冲,一边亲自喂他,一边柔声说笑。
大宁立国百余年,盛世气度堪称海纳百川,人才济济更如过江之鲫,而奇人异事也如星斗宿列精彩纷呈,皇后洛氏便是其中的鳌头栋梁,朝野直到如今仍然孜孜不倦津津乐道。
洛氏出身着实寒微,其父只是城门小吏,其母却是商贩一流,洛氏从小有殊色更兼心机深细,不习女红厨艺,只学经史子集,年及笄时,春游踏青巧遇当地县令,洛氏攀花一笑,不出数月,一跃而成县官继室,持权府中,更喜干预政务,有过目不忘之才,能谋善断,不让须眉。
谁料不过三年,县官一命呜呼,洛氏也不怎么悲戚,跟自己爹妈说,看来这一县之长配不得我,我的姻缘想来是在宸京。
她爹垮着脸就哭了,你以为你能嫁王侯还是一品官啊?城东的张财主刚死了老婆,能要你就不错啦。
她娘多年行商胸襟不凡,不强迫女儿扼杀梦想,塞给她一袋银钱,去吧女儿,争取超过你娘,嫁给宸京守城门的官儿!
洛氏不负所望,凭借难得的才思,二嫁归于翰林院学士兼正三品太子宾客,当时齐谨尚是太子未曾继位,一日逢洛氏惊鸿一瞥——洛氏之美,不止五官精致如切如磋,更带着种不安分的气息,迥异于寻常女子的贞静娴雅,一派明媚鲜活,极具杀伤力,是玉盘里滴溜溜流转的明珠,张扬跋扈的宣泄自己的动人夺目。
见惯了仕女贵妇的齐谨,仿佛身处水墨沉寂的山水,突遇一只用色大胆绚丽的彩雀。
齐谨心醉神迷,回东宫便写下四个字:流华耀日。
待齐谨登基,洛氏便自请和离,齐谨继位第四年,迎娶洛氏于两仪宫,结发册立。
自此这一段三嫁传奇民间宫中甚嚣尘上,无数再嫁之妇娥眉耸参天的信心满满,亦有不少迂腐之徒喋喋不休感慨世风日下,不过这些都丝毫不影响洛氏集宠爱于一身,也集怨妒于一身。
深宫中种种小手段如同鞋里的沙子,隐秘难防却让人身心俱疲,而最后一击便如暗林毒蛇水底恶蛟,致命之余,不见端倪首尾。
洛氏怀着齐予沛时,就屡屡遇险,到生产时更是九死一生,几乎一尸两命。
齐予沛胎里受过损伤,打小泡药罐子里,齐谨大是怜爱有加,只把别的皇子都抛诸脑后,好容易长得大了,容貌正与洛氏如出一辙,个性渐显,却比洛氏更沉稳内敛,齐谨疼到了心尖子里,但不知为何,洛氏对他却一直淡淡的,所有的拳拳爱意三春之晖,尽寄于后来所生的齐少冲一身。
齐予沛见洛氏此刻心情甚佳,便趁机道:“母后,儿臣有一事相求。”
洛氏细心的把齐少冲嘴角汤渍擦净,轻声道:“什么事?你明日若是有空,替我去趟新明寺,为少冲佛前供一盏七斤的海灯罢。”
齐予沛含笑答应了:“便是母后不说,儿臣也会如此,再为七弟求一平安符,请主持方丈亲自加持开光可好?”
洛氏展颜一笑,颔首道:“极好,你有何事,不妨直说罢。”
齐予沛道:“儿臣想换掉范丰这个伴读,让清平侯家的穆子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