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估计错了,他的目光还不够狠。周扬没有发怒,周扬竟然温柔地靠过来,轻轻地吻了他。周扬一边吻他,一边问:“你饿吗?中午想吃什么?”
在那么瞬间,有一点脊梁麻痹的感觉,又有那么一点灰心丧气。陈明想起他的决定,想起他决定舍弃的和保护的。
既然如此,又凭什么执著?
他无精打采地吐出几个词:“牛蛙,太阳鱼,还有……”
“我问你喜欢吃什么。”
“牛蛙,太阳鱼……”
“闭嘴!”周扬蓦然带着怒气打断他的话。看得出来,周扬生气了,紧紧抿着唇,仿佛谁正不识趣地和他作对。
陈明并不打算斗嘴,他不再说话,转身走开几步,却又立即被周扬扯了回去。
“为什么不说话?”
陈明失笑地抬头看周扬一眼:“说什么?”
“你爱吃什么菜?”
“牛蛙,太阳鱼……”
“够了!”
周扬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不出乎陈明意料的猛烈。
“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用力抓着陈明的手腕,仿佛想把它捏碎似的。
陈明皱着眉:“我能干什么?我该干什么?”他对周扬怒吼。
“你都学了什么?你在学什么?你见过四不象吗?你现在就是只四不象……”
“啪!”
清脆的巴掌声结束了周扬的叱责。
陈明迷惘地看着自己空出来的右手,和周扬脸上渐渐泛红的掌印。
空间在这声巴掌声中停顿,回音在两人心中久久不绝。
周扬放开陈明,他推开一步,摸摸自己的脸,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是否真的挨了一记耳光。他将目光定在陈明身上,好一会,才自失地冷笑两声。
“好,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周扬退开一步:“都随便你。”
陈明还打算说什么,总有点东西梗在喉咙里不倒不快,但卡住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扬没等他的话,周扬已经转身朝大屋走回去。
陈明看着他的背影,脚步身不由己地随着跟了两步,连忙停下,看着周扬已经进了房子,他的心不知为何又忽然吊起来。
“周扬……”陈明担忧地呼了一声,跑着追进去。
周扬已经不在大厅,不知道是上了二楼还是去了别处。他抓住一个经过的属下问:“周先生呢?看见他没有?他刚刚进来的。”
“好象上了二楼。”
陈明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往二楼跑。他随即下了楼,延着走廊朗朗跄跄地跑着,直到地下室门口才弯下腰喘气。一边喘气,一边听着地下室内的声音。
地下室内没有声音,那里面是空的。刑具没有了,地毯没有了,电视机和播放机也没有了,更没有离蔚临死前的镜头在绞杀人的神经。
陈明象为了确定似的探头进去,仔细看了看空荡荡的墙壁,用背紧紧靠着冰冷的走廊,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的,他是为了周扬留下来的。假如扭曲一个,可以保全另一个。
许多种滋味挤在心里肺里,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又错了,又错了。
陈明苦笑,任何做法都会让周扬不满,他总是让周扬不满。
他一定有天生的缺陷,这种缺陷让他无法得到周扬的爱,也让他无法令周扬幸福。
他挨着墙壁,缓缓坐在地上。一种难言的沮丧淹没了他。
他生怕自己会哭,不时举手摸摸自己的脸,幸亏,那总是干的。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想起自己不该总这样坐着。
假如是离蔚,绝没有这样孤独伤心的时候。那人一定总是轰轰烈烈的,生也好,死也好,情爱也好。
站起来,站起来挺直腰杆。
陈明扶着墙壁站起来,走出地下室。
这一段时期,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囚徒的身份。更多的时候,他象周扬的恋人。当然,囚徒也好,恋人也好,不过是一种假相和另一种假相,他已经没多少心思去分辨。
来到大厅,随着楼梯往上走,他在书房门口轻轻开了一道小缝。
周扬果然在里面,正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处理着文件,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一点不愉快。也许周扬压根就没有不愉快。
陈明轻轻松了一口气,现在,他该干什么去呢?他不知道离蔚在这种时候会干什么?
不过,离蔚绝不会象温顺的小猫一样窝在书房的沙发上小睡。
周扬曾说,离蔚的身体很好,总是精力充沛,白天更不会小睡。
陈明蹑手蹑脚地退开。他又下了楼,随便抓了一名小弟:“喂!带我找家夜总会,要一流的小姐和美酒。”十足离蔚大大咧咧的口吻。
小弟很懂事,找的夜总会也确实不错。虽然是白天,也挺热闹。反正在厚厚的窗帘和旋转的激光下,没有多少人能分清楚白昼和黑夜。
陈明从口袋里掏出周扬给的金卡,嚣张地甩在吧台上,好酒就源源不绝地送上来了。他一口气倒了一杯进喉咙,从肚子里冒起的辛辣呛得他无法呼吸,他发泄似的又往喉咙里倒了另一杯。这种行为似乎真的可以抑制猛烈的咳嗽和头疼,但必须不断地一杯一杯灌下去。
小姐在他灌下第六七杯的时候来了。人果然很美,不但很美,而且是个熟人。一见面,就夺了他的酒杯往地上砸,竖起秀眉:“借酒消愁,什么熊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