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皇后叹道:“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四公主当时摔伤了腿,还需要养养,游儿今日过来,就过去看看她罢。”说着,就叫了个宫人,带她去探望四公主。
江游是承恩侯府三房的嫡女,今儿跟着承恩侯夫人进宫,也是过来向皇后谢恩,当初她受伤时,皇后让人赏赐药过来,又特地派了个太医上府去给她诊治。
待江游离开后,承恩侯夫人终于说明来意,“娘娘,臣妇今儿来,是想和娘娘亲量望儿的亲事。望儿今年已经十八,年纪不小了,不知道娘娘心里有合适的人选。”
江皇后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说道:“大嫂,望儿的亲事,自该由你们当父母的作主,本宫只是姑母,若是一个不好,挑了个望儿不喜欢的媳妇,这可是罪过了。”
承恩侯夫人哪里听不出江皇后这是不想插手儿子的亲事,顿时有些尴尬,呐呐地道:“娘娘,臣妇只得这么个儿子,他是个孝顺的,只要是娘娘挑的,他都会高兴,侯爷也说,娘娘的眼光素来好……”
承恩侯夫人嫁入江家后,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方才得到这么个儿子,自然宝贝之极,对儿子的亲事十分上心,自从江望十五岁后就开始相看儿媳妇,只是挑来选去都不满意,所以方才会将儿子拖到十八岁未定亲。
哪想儿子竟然对荣亲王府的那懒郡主生起不好的心思,竟然想娶她,承恩侯夫人觉得自己儿子样样都好,安阳郡主除了有个王爷爹和郡主头衔,还有什么值得人说道的?特别是她生性懒散,又被荣亲王夫妻娇宠着,这样的儿媳妇娶进门,那不叫娶儿媳妇,娶个祖宗还差不多。
所以承恩侯夫人断是不允许儿子娶安阳郡主的,以前甚至以命威胁过,儿子方才没再提这件事情。
哪知安阳郡主突然就定亲,定亲的对象还是个将门之子。
在承恩侯夫人看来,这桩亲事真是一无是处,也算是适合这懒郡主,看来荣亲王妃寻不到想娶她闺女的人家,只好往将门中挑选。
原本安阳郡主定亲了,她心里也是高兴的,这样儿子就不用再惦记,哪知道这反而刺激到他,最近看他失魂落魄的,将自己闷在门里头,竟然为了个女人,将自己作贱至此,承恩侯夫人真是又怒又气。
所以,今儿她进宫来,就是想寻皇后商量着,给儿子挑门亲事,省得他继续惦记那懒郡主。
江皇后心思灵秀,只一眼,就从这大嫂那儿发现些许端倪,忍下胸口的不适,问道:“大嫂今儿进宫来,难不成只是为了望儿的亲事?是不是望儿那发生什么事?”
不然早不提、晚不提,怎么会特地选这时候提?
承恩侯夫人吱语几声,终究还是实话说了。
等江皇后听完大嫂的话,顿时气怒,沉着脸道:“大嫂如此,可有问过老夫人?”
承恩侯夫人低下头,呐呐地道:“没、没有……”
江皇后冷笑一声,满脸失望。
她知道这嫂子是个见识短浅的,因为一连生了几个女儿,才有这么个儿子,宝贝逾命,以为天底下就只有这儿子是好的,尚公主都使得,哪里会相中个亲王郡主?却不想想荣亲王掌管宗人令,皇上对他多有倚重,就算安阳郡主是个娇纵任性的,也没她去挑剔皇室郡主的份儿。
荣亲王府和虞家的亲事,是承恩侯老夫人亲自保的媒,可见老夫人估计是不知道孙子的心思的。
江皇后与荣亲王妃交好,心里也是喜欢安阳郡主的,觉得这孩子生而富贵,却不娇纵,虽然人懒了些,可一个皇家郡主,下面有一堆的下人伺候,不用动手什么都有,人就算再懒一些又何妨?
若是娘家侄子能娶安阳郡主,她心里也是喜欢的,哪晓得她这大嫂竟然如此嫌弃安阳郡主。
江皇后终于明白,为何以往她曾戏笑着说要将安阳郡主与娘家侄子搓和时,荣亲王妃只是淡淡地笑了下,将话题岔开。
那时她以为荣亲王妃瞧不上江望,江望或许有哪里不好,谁知荣亲王妃这是嫌弃江望有这样的娘,拖累了江望,不愿意将闺女嫁过去闹心。
江望自幼对安阳郡主好,估计以前就有心思了,可惜被他娘用性命威胁,断了这心思,直到现在,安阳郡主都定亲,他心里自是失落不甘心。
江皇后深吸了口气,方才道:“望儿的婚事本宫可管不住,省得大嫂不满意,本宫反而落得不好。”
承恩侯夫人听到她说如此重的话,吓得忙跪下,“娘娘误会了……”
江皇后感觉到胸口又涌起一股熟悉的恶心感,摆了摆手,懒得再搭理她,让宫人将她扶到内室去歇息。
***
江游被宫人带到四公主的宫寝时,就听说安妃也在。
江游进去后,给安妃和四公主请安,接着坐到她们对面的一张雕龙凤呈祥的玫瑰椅上。
安妃一脸和蔼地询问江游的伤,得知她的伤已经好了,安妃忧愁地叹口气,说道:“八姑娘是个幸运的,幸好伤得不重,哪像本宫的四公主,摔伤了腿,现在还不能下地行走……”
江游虽然是皇后侄女,但到底不是长房的嫡女,并不时常进宫,所以对宫里的几位公主并不熟悉,拘谨地坐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四公主突然开口道:“江八,本宫听说安阳和威远将军府的虞三郎定亲了,可有这事?”
江游听罢,忙看她一眼,发现四公主漫不经心地转着手腕中的赤金扭丝镯子,忙道:“是有此事。”
四公主眸色微冷,面上却笑得十分和气,“安阳素来是个惫懒的性子,我还以为她将来一定嫁不出去呢,怎地如此快就定亲了?”
这事儿江游倒是听祖母说过,小声地说:“听说是秋猎那会儿,虞三郎救了安阳郡主,所以才会成就这桩姻缘。”
四公主听到这话,忍不住抚上脖子的伤。
如今她的脖子上的伤收疤,有些疤痕脱落,却留下十分明显的印记,远远看着还好,近看时十分恶心狰狞,每次从镜子里看到这伤疤,四公主心里都有些怨恨,怨恨那些猴子,更恨当时围在身边的那些纨绔没一个有本事保护她,反而连累得她破相。
江游探望完四公主后,也没什么话可说,就告辞离开。
等她一走,四公主就砸了身边最近的一组茶具,连炕桌都掀了,满脸寒霜。
安妃忙叫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气什么?你放心,母妃一定会让太医院开些去疤的药,一定会将它弄掉的,不会毁了你的容貌。”
四公主心头压抑,难受道:“母妃,安阳和虞三郎定亲了,明明是我先看中的男人……”
“不过是个武夫罢了,定亲就定亲,咱们不稀罕。”安妃安抚道,“凭你的容貌和身份,一定能招一个才貌双全的驸马,明年春闱,届时让你父皇给你钦点一个,比那虞三郎更好的。”
四公主摇头,深吸了口气,说道:“我不明白,为何我看中的男人,总有人来抢呢?先是聂屹,现在是虞从信……安阳不过是个郡主,竟然也敢和我抢!”
说着,不禁冷笑起来。
她也不见得对虞从信有多喜欢,当时那么多人,恰好他的模样气质都是她喜欢的类型,与其嫁那武夫海正弘,不如挑个喜欢的类型。
哪知道安阳竟然和她抢,以前的聂屹就算了,这是父皇不允许的,她也不想失了父皇的宠爱,所以忍下,可虞从信不过是个将门子弟,没权没势的,她看上他,是他的福份,竟然敢和安阳定亲!
安妃为她抚了抚发,说道:“安阳郡主那德行,也只有这样的人家才肯娶,指不定是荣亲王威胁才愿意娶的。你安心养伤,不用管这些,你父皇不是说了么,会给你再挑个好的。”
说到这里,安妃还在为女儿错失海正弘可惜。
海正弘是镇南侯府的世子,镇南侯镇守江南沿海一带,手中有权有势,比京城里的那些外表光鲜实则走下坡路的勋贵子弟好多了。原本她还以为,海正弘定会成为四公主的驸马,哪晓得皇上竟然将海正弘钦点为五公主的驸马。
安妃每次只要想到这里,这心肝儿就气得难受,五公主不吭不响的,竟然得到这么好的驸马,定是那海正弘瞧她女儿破相,才会转而去尚五公主,这让安妃气恨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