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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_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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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起初,我确实是很愤怒的,这种愤怒可能是基于现实失衡。”王寅含糊地说,“然而人的情绪并不是什么持久的玩意,这里的安静气氛让我有时间去想杂七杂八的事情,你姑且认为是在思考人生好了。”

  陆鹤飞问:“那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去北京的时候。”王寅说,“当时我到底是多大我都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儿。那是个秋天,北京的秋天漂亮极了,皇城根下铺满了银杏。我从一个闭塞的小县城里出来,第一次见到一个大城市的样子,恍惚间很多年过去了,我才发觉,原来我从未真正的属于过那里。人这一辈子可能就是一段漂泊的旅程,城市就是一个又一个驻足的驿站,我出走半生,什么荣华富贵没有享受过,如今一朝跌落,你又把我劫来这种地方,心中有恨是自然而然的,可是我想,我这样一把年纪了,忽然某一段人生断掉了,还能回得去么?”

  王寅口中的念叨,陆鹤飞是不太理解的。二十岁的时候从来不会去思考这些问题,有的是时间,尽管浪费。王寅的话也是在跟陆鹤飞绕圈子,感悟归感悟,事情确实另一番事情。

  “那就不要回去。”陆鹤飞斩钉截铁地说。

  “小飞,你有没有想过,我比你大这么多,总是要比你先离开这个世界的。”王寅说,“这样看来,你现在的执着反倒没什么意思了。”

  陆鹤飞却说:“我想不到那么远的事情,等真走到那一步,就再说吧。”

  “你……”王寅想说你会后悔的,想了想,没说出口。年轻人从来不知“后悔”二字怎么写,这样一个精神病晚期的年轻人就跟不知道了。他干笑了一声,打算明日再议,陆鹤飞却说:“王寅,我有几个问题,想你亲口告诉我答案。”

  “什么问题?”

  陆鹤飞犹豫了两秒,才缓缓说:“你爸爸,是被你气死的么?”

  王寅的态度与陆鹤飞形成鲜明的对比,想都没想,果断说:“是。”

  “那你和你弟弟,你们……”陆鹤飞艰难问道,“有过么?”

  “有。”

  这样一个字在陆鹤飞心里炸开了,原来看听别人说跟听王寅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王寅是个非常坦率的人,他说过做什么做过什么,哪怕不堪到极致都不会否认。这也叫陆鹤飞那微乎其微的奢望彻底覆灭。

  “那……”陆鹤飞的声音冷了下去,“你想杀了他么?”

  王寅顿了一下,说:“想。”

  陆鹤飞问不下去了,他怕他再问更多,自己会率先崩溃。王寅回过头来,波澜不惊地反问他:“何必再向我求证一遍呢?我本就是这么一个烂人,什么事情我都做的出来,所以你喜欢我什么?”

  陆鹤飞说:“你夜里,睡得着么?”

  “我睡不睡得着,你不清楚么?”王寅聊这些东西比聊吃饭还简单,“啊,不对。你碰见的是快四十岁的我,你挺幸运的,小飞。”

  再怎么有着尖锐棱角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被岁月的风霜打磨掉一些。王寅从来不会否认自己对于原生家庭的恨意。他就是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跟王辰同人不同命。这样的心态叫他更是争强好胜,一路走来,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都以各种方式退出了舞台,他爸死的时候他冷漠的外表下有一颗剧烈跳动的心。

  因为刀锋见血,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种事情。”王寅说,“放下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只是渐渐变得懒惰,渐渐提不起精神。

  “这么看来,你出去也应当是在监狱度过余生。”陆鹤飞说,“我真的是在救你。”

  王寅暧昧地说:“这里确实也同监狱无异。”

  “不。”陆鹤飞摇摇头,“监狱里没有我。”

  王寅“哈”地笑了一声,像是笑话陆鹤飞幼稚:“对我来说,都是困境。”他翻了个身转回去,说:“小飞,睡吧。我可不跟你一样,我年纪大,可熬不了夜。你关着我不叫我走,多少叫我过的舒坦点吧。”

  陆鹤飞问:“过舒坦了,你就不想走了么?”

  王寅的鼾声起来了,显然无法回答陆鹤飞这个问题。

  他们在这里如同隐居世外,有点山中无岁月的意思。房间里没有电视没有网络,连钟表都没有,八成是陆鹤飞故意的。他要模糊王寅的时间概念,失去了时间的人,等于失去了一切。

  王寅只能默默的自己记录,他不知道起初自己昏睡了多久,但是以身体的感觉来看,前后不超过两天。之后的日子他是掐着手指头数的,仔细算来,他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一个月了。

  对于周围的环境,他也有了大致的判断。

  房子是个简单的二层小楼,有电,只不过刮风下雨会断掉,食物和淡水不知道从哪儿来,不过有一天,陆鹤飞有个半天不在,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整只烧鸡给王寅吃。这可不是岛屿上会有的食物,所以王寅猜测,陆鹤飞应当是去大陆上补充消耗品了,半天一个来回,刨去交易的时间,那么这里距离陆地是不远的。

  当然了,就算不远,也不是能游泳游回去的。

  陆鹤飞似乎很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在房子里,王寅觉得以陆鹤飞那种小心谨慎的性格,外面的世界可能不怎么安全。

  他通过这些已知的线索只能得出来一些浅显的结论。

  第一:船应当只有一条,陆鹤飞离开时这个岛就是个孤岛,所以他要是想走,并不能挑陆鹤飞不在的时候;

  第二:这个岛应当是无法查证是否被购买的岛屿,也有可能非常难以定位,甚至他都怀疑地图上有没有这个岛的存在;

  第三:陆鹤飞的警惕心非常高,向他示好趁其不备的逃走几乎是不太可能的,而且房间里所有有攻击性的物品全部被清理了,连牙刷柄都被削去了好大一截,根本无法用力握住。

  这样几个条件一列,王寅自暴自弃地想,难道真的要这么过一辈子了?

  就事论事,陆鹤飞除了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之外,对他其实非常好。有些事情王寅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做,陆鹤飞都会全权包揽下来。他喜欢给王寅洗澡,给王寅刮胡子,给王寅准备食物,像是养宠物一样养着王寅。主人对宠物多少还会打骂,陆鹤飞不会,他小心翼翼的,就差把王寅捧在手心里了。

  除了做`爱时有些用力,他根本没有做出过伤害王寅的事情。

  陆鹤飞觉得自己是爱王寅的,把王寅关起来的深层含义是表达爱情,可越是这样,他在王寅眼中就愈发变态。

  他也逐渐变得沉默,连王寅主动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都很少应答了,就坐在离王寅不远的位置看着他,让王寅感觉自己身边的人是个哑巴一样。他是害怕与王寅对话时出卖了自己,或者变的心软,或者被王寅欺骗……不论哪种结果都是他不想看到的,所以他自动的关闭的听觉和表达的能力,只留了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王寅。

  这二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诡异,越来越畸形,王寅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离开,要不然他迟早得被陆鹤飞逼的一起疯掉。

  他告诉自己,越是紧迫,越不能急。

  与此同时,远在文明社会之中,《云笈鉴》终于在风雨飘摇中狼狈上映了。因为王寅的消失和择栖的困顿,再加上抄袭事件的发酵,导致《云笈鉴》的预售票房非常差劲。于渃涵再怎么撑也撑不住四面来袭的打击,舆论难以控制。

  最糟糕的是,择栖的资金断流。

  当初王寅以择栖唯一股东向银行提供个人资产抵押担保,用的是在湛林的股份。现在择栖资不抵债,银行开始介入处置。择栖是个烂摊子,清算半天也折不出钱来,所以最终导致的结果是银行可能会将王寅在湛林的股份进行拍卖。

  事情走到这一步,最终的获利人是谁,于渃涵也是能看的明白的。她跟湛林没有关系,湛林的死活她也决定不了。只是择栖她不想放弃,只能四处奔走打点。

  周末有一场慈善晚宴,她这段时间身心俱疲本来不想去,可得知与会嘉宾有周澜的时候,她就决定去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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