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舟定了定心神,翻开书本,还没打开笔盖,林良就推了推他手肘,问:“教授几点开始点名的?”
这位教授点名特别慢,一个大阶梯教室几百号人,一一点过去得持续半小时。
周子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还是回答道:“八点十分开始点名的。”
林良一听,顿时吊起两条眉毛,怒气冲冲地把手机往周子舟面前一摆,页面停留在周子舟发的手机短信上:“那你怎么八点二十分才给我发短信啊,早干嘛去了?是不是成心的啊?”
周子舟:“……”
他半晌无语,他一开始也不知道林良没来,是听到学委点名时没人答到,才知道林良不在的。总得给他个反应时间吧。
不过林良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在寝室也冲突多多,周子舟觉得自己怎么解释他都不会满意,索性不理会他了,自顾自低头去看教材。
林良更加憋气,还想指责什么,后领就被重重拽了一下,乔琉和林霍然猫着腰从后门那里进来了。乔琉拽着他后领,脸色看起来不太善良:“你他妈又在对周子舟唧唧歪歪什么?位子让给我。”
林良还没反应过来,脸色都没调整一下,就被乔琉拖着后领站起来了。乔琉个子高,他都快被拽得踮起脚了。
林霍然这丫还兴冲冲地给乔琉当帮手,把林良放在桌上的东西一收拾,扔进他书包抛进他怀里,转身在后方坐下,高高举起手,笑嘻嘻地说:“老师!这个同学突然站起来了,挡住我视线了!”
本就生着气的教授一看又是林良,杵在那里跟个桩子似的,一个粉笔头就扔过来了。
林良:“……”妈的,莫名奇妙!仗势欺人!狼狈为奸!
不过这样三番两次的,林良和周子舟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他这人不敢玩明的,只敢玩阴的,一旦结下了梁子,接下来连续几天都没有给周子舟好脸色看。闹大了倒也不敢,顶多趁着周子舟洗澡的时候故意把热水闸关了,或者是清早周子舟轻手轻脚起来去上早自习的时候,从被窝里不耐烦地抬起头来怼周子舟两句。
都是些生活中的琐碎之事,周子舟并非不能忍,但是想着这样一直下去,也挺烦心的,于是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找个时间和林良把话说开——只是他不太擅言辞,怕是说不了几句,就被林良怼得说不出话来。这学校又不能打架,否则比拳头的话,林良不可能比得过他!
一转眼一周过去,周子舟清早起来背着书包到图书馆去,因为今天得等待学生会面试通知,所以手机铃声忘记了关,早上仓促地响起来就把林良给吵醒了。又被林良逼逼了两句。
他自知理亏,也不方便多说什么,抬头看了眼乔琉的床铺,一动不动,显然还是睡着的。没把乔琉吵醒,周子舟就放心了,于是小声和林良说了声抱歉,关上门出去了。
等他一出去,乔琉突然从被子里抬起头来,抓起闹钟直接砸了过去。
林良要不是脑袋上盖着被子,八成就被他这闹钟砸得脑壳出血了,也恼火了,掀开被子瞪着乔琉:“你干什么?”
闹钟从他床上弹跳了下,撞到铁栏杆上,砸到地上四分五裂,发出“砰”地重重一声。
“你下来。”乔琉从床上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睁着双不甚清明的眼眸,但眼角眉梢的微嘲也很有威慑力了,如同拳打脚踢落在林良身上,一瞬间让林良想起来他有恃无恐的背景来。
林良火焰一下子怂了:“干什么,我不下去。”
乔琉蹙了下眉。
林良已经试图挣扎着给自己找台阶下了:“乔琉,你和周子舟关系很好吗?干什么帮着他?我又不是针对他,本来就是他……”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戛然而止了,乔琉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仿佛是刚睡醒,但气场又很强,目光焦距隔着两张床落在他脸上,不言不语,没什么表情,却叫林良心脏猛然窜起了鸡皮疙瘩,话都说不顺畅,闭上了嘴巴。
“这话我只说一次,我知道你的那些小伎俩,给我小心点,周子舟是我罩的,知道吗?”
寝室门外。
周子舟怔怔地站着,手还撑在门上,他忘记拿钥匙了,本来已经下了两层楼,是回来拿的。
他怎么感觉自己心里面,好像“咻”地一下长出了什么东西,酸酸痒痒的,还“扑通”一下跳了下。喉咙有点发干,眼眶也有点酸酸的。也是,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刚好乔琉在的时候,林良就很收敛。刚好他没有电脑,乔琉就把自己电脑给他了,还凶巴巴的。
乔琉可真是太好了啊。
周子舟是这样的,本来从遥远的城市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也没指望谁对自己好,一切事情都自己扛,但突然出现了乔琉这么一个口是心非的人,听到他这么恶狠狠的一句话,委屈就出现了。
他揉揉眼睛,飞快地迈着两条腿跟十万火急似的下去,头发都飞起来了,跑到楼下自动贩卖机那里,挑了两瓶自己最喜欢的草莓口味的酸奶,揣在兜里想跑回寝室捂热了给乔琉喝。
第十八章
跑到一半, 他又在楼道口顿住了脚步。现在这样突然跑回去, 会不会太突兀啦?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他站在门口偷听了啊!要不要找个别的机会, 很顺其自然地递给乔琉?
周子舟打定了注意,便把酸奶放进了书包, 准备中午吃饭的时候很自然地给乔琉。嗯, 正好,可以捂热点,乔琉不能喝冰的。
他背着书包朝图书馆走去的时候, 感觉心情格外好,从长桥上经过的时候, 还发现湖面上出现了两只小鸭子,可能是即将过冬了, 在水里晃荡一圈就钻下去了, 只剩下湖面两条波澜。
那只鸭子可真像乔琉,嘴硬,周子舟嘴角带笑,莫名奇妙地心想。
周子舟在图书馆占了个固定的位置,靠窗边, 刚好能晒到外面暖融融的阳光。
由于W大的学生都比较上进, 人很多, 占位置不容易,因此没过一会儿,就有个穿着暖和毛衣的男生过来问周子舟:“同学,可不可以把书收一收, 我搬了张椅子过来,和你挤一挤这张桌子?”
周子舟抬头一看,只见是个头发剪得很短的男生,说话很小声,眉目宁和,冲着周子舟笑了笑,很讨喜,穿着棕色圆领毛衣就像某种小动物一样,让人觉得很亲和。
周子舟将椅子移开,让给他大半的位置,大方地说:“坐吧。”
男生搬了张凳子过来,和周子舟共用一张桌子,随后将几本书摊在桌面上。
周子舟瞧见他看的都是些厚厚的医学著作,便问:“你是隔壁医学院的吗?”
“嗯,我叫钟立奚。”男生似是多说一句话就很不好意思似的,腼腆地小声问:“你呢?”
周子舟把自己书本扉页给他看,三个好看的字迹。
钟立奚似乎是感冒了,脸色也不太好,直接重重打了个喷嚏,惹得周围认真学习的同学都看了过来,他一下子惊慌地瞪圆了眼睛,很不好意思地说:“打扰你了,待会儿我会尽量不发出声音的。”
周子舟笑笑,好脾气地说:“没事的。”
上午在图书馆自习完了,中午十一点半左右,周子舟收拾了东西离开了位置。
待他走后,池望从图书馆书架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里走出来,坐到钟立奚旁边,问:“现在见到了?我就说过我有办法的,你别担心。”
“周子舟同学人看起来挺好的,会同意吗,会不会觉得很震惊?”钟立奚担忧地说,他脸色一直有些苍白,上午坐了一上午,眉目仍然俊朗,但看起来有些疲倦,就忍不住捶了捶腿。
“又痛了吗?”池望沉默地看着他,觉得钟立奚蹙起眉头时像某种为冬眠该住在哪里而发愁的小松鼠——但是让他发愁的事情,要真的只是藏在哪里冬眠这么简单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