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反应过来。”
邵舫说:“他们告诉我是校园暴力……她是高中才去市里上学的,打扮得可能有点土吧,又没怎么见过世面,性子太单纯,在班里就被霸凌孤立了一年多。”
“我都不知道。”
“她每次见我的时候都笑嘻嘻的,拉着我带我去玩,告诉我她活得很好,学校很好,老师很好,同学也很好。”
“后来想起来,我都不知道那两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笑着跟我说那些的时候,她到底是什么心情……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毫不犹豫地拉开窗户就跳。”
“她已经完全不怕死了。”
“死已经比活着轻松多了……对她来说。”
“我接受不了。”
邵舫说:“我真的接受不了。在我的记忆里,她还在对着我笑。”
“事情闹得太大……当时都调查过了,知道是谁的原因,我表舅也都告诉我了。”
“后来我去她们学校蹲了。”
“你猜我看到什么?”
邵舫说到这儿,就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笑得悲凉。
他的声音都被笑意浸染得沙哑颤抖,像是当年那令人生恨的一幕烙进他眼底深处时给他造成的暴烈一击。
他说:“我看到那些人笑着从学校里出来,一路打打闹闹笑得比其他学生都开心!!!”
“我操他妈!!!”
邵舫脸上的悲凉笑意只一瞬就从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紧咬起牙,如今想起都恨得表情用力得发抖,像是恨不得将那些人下锅炖了再吃血喝肉让他们永远消失一般。
“他们有病吗!?!我妹妹死了!!在他们面前跳楼了!!!他们怎么有脸嘻嘻哈哈的,怎么有脸的!?自己害死了一条人命难道自己不知道吗!?我——”
他还想再骂,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一哽,脸上的表情跟着一僵,莫名沉默了下来。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后,邵舫就默默地收拾好了表情,又站直了身子,撇了撇嘴。
“接着说。”坐在床上的黑衣小姑娘翘起腿道,“然后呢?”
“……”
邵舫撇了撇嘴,说:“推下去了。”
“因为想让那帮畜生多少体会体会她死前的感受,就把他们推下去了。”
“但我没杀他们,就蹲在学校里守着,趁他们路过不注意的时候,把他们从楼梯上推下去了。”
“一共三个男生,两个女生。……其中有两个人没用我推,听说其中一个走路时心不在焉地就出了车祸,另外一个不知是出了什么事,退学了,可能是怕被我推下去。”
邵舫一边说着,一边又轻轻叹了一声,说:“可我前天……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我去见了其中的一个女生。”
“她当年被我推下去,摔断了腿和胳膊。我去见她的时候,她手腕上还有疤。”
“她开了一家奶茶店,我去的时候,她请了我一杯。”
“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邵舫说,“那个故事是关于某个班级的。那个班里,有三个男生和两个女生很喜欢欺负班上的一个女生,还号召全班孤立她——没有什么理由,就是欺负,就是孤立,恶意从来不需要理由的。”
“直到有一天晚上上晚自习,他们一如往常地拿纸团成团扔她取笑她时,她突然就毫不犹豫地跳窗死了……就在他们眼前。”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恍然大悟过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干什么。”
“事情闹闹哄哄了一阵,他们的父母害怕毁了他们的前程,甚至在校长室门前跪过,哭着求过很多人。也多亏了父母有心,他们才没被开除学籍,最后被留校察看了。”
“再然后,他们就回到学校上课了。但经历了这样的事,他们每一个人都没办法回到从前了,所以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狼狈和愧疚自责,他们只能比以前笑得更欢。”
“——直到后来某一天,他们之中的两个女生在学校里被推下了楼梯,摔成了重伤。”
“她知道那是谁,她记得,那个死掉的女生以前为了和她们套进关系,和她们说过,也给她们看过——那是她表哥,是她哥哥。尽管不是亲的,但是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