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用白发编出来的阿朱,在与李空青还没有分别的时候,他就开始编了。
雪白的小蛇,苍白的发,慕子翎想,在阿朱离开他的那个夜晚,和今晚很像。
但是他很快就可以再见到它了。
慕子翎疲倦地将头靠在洞穴的土壁上,眼睛合起。
在秦绎《何日君再来》的埙声中,他没有听很久,就睡了过去。
这一场梦,他梦到儿时的庭院,梁成后宫的高墙,和与他一起在小酒馆唱歌的秦绎。
最后,他又梦到江州的那场初遇,但这一次,是他和秦绎分别的时候。
秦绎比他略高,站在他面前,含笑从容地看着他。
他摸了摸他的脸,在他脸颊上掐了一下,说:“再叫一声哥哥听。”
慕子翎很乖地轻声说:“哥哥。”
秦绎在他发顶摸了摸:
“我明年就去接你。明年见。”
慕子翎的头发乌黑柔软,揉起来像有瘾似的,秦绎忍不住又摸了一下。
“认得回家的路吗?”
九岁的小少年轻轻点点头。
他真好看。
秦绎禁不住又一遍想到。
天下无双的好看。
他递给慕子翎一袋钱,又不放心,临走前,回头看了看他。
慕子翎仍站在原地,捧着秦绎给他的那一袋银两,默然地看着他。
人流里,他站在大街上的模样显得很难过,像是被抛弃了一样,但又怯怯的,不太敢追。
只安静地这么在原地看着秦绎的背影。
但是瞧见秦绎这么回头看他,又很高兴,笑了起来。
秦绎看着他这样一幅神色,不由也笑了起来,而后转身,牵着马,真的再没有回头地走了。
九岁的慕子翎就这么看着他融入长街人流,渐渐地走远,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再也看不见。
只剩下自己站在原地。
他收回追着秦绎身影的目光,似乎有点明白,自己往后再也见不到这个对他好的秦绎了。
但是梦里,这一次,慕子翎只是站在原地。
他没有去追。
……惟愿君心似我心,不辜负,相思意……
一夜过去,天光大亮时,秦绎收了埙,缓缓从草地中站起来。
“王上。”
随从们皆有点畏惧地看着他,不太敢说话。
雨下了一夜,后来四五更的时候停了,秦绎的衣服却还仍未干透。
“您别太伤心。”
长墨鼓起勇气,冒死劝慰说:“也许是慕公子顺着溪流走了。昨天天太黑,我们也瞧不见,狗也闻不出味道。不如现在再去看一看,能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然而秦绎太累了,他仿佛被人整个从内朝外剖开,麻木得什么也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