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居然是那个温文尔雅,金尊玉贵的傅明霜?
傅明霜的眼珠子终于轻轻一动,眸光聚焦在朗欢脸上,目光直直的,喃喃道:“雪真……”
朗欢脸色微微一变,勉强笑道:“你叫什么呢,我是朗欢啊。”
他走到傅明霜的床边坐下,握住傅明霜的手:“我是朗欢,你看看我。”
傅明霜终于辨认出了眼前的人,眼神一瞬间变了,恶狠狠地盯着朗欢:“你出去。”
朗欢吃惊,傅明霜近来虽然对他不似从前那般热情,但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厌恶反感的口吻对他说话。
“明霜,你怎么了?”
“别叫我明霜!你让我恶心!”傅明霜打了镇静剂,但看到朗欢时,抵触的情绪仍然十分明显,他情绪激动,眼眶发红:“你冒充贺雪真骗我!你这个骗子!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本应该属于贺雪真的东西,无耻!”
他一面痛骂,一面要去抓朗欢,手背上吊着的点滴带得点滴架子一晃一晃,手背上血液回流,傅明霜看不到似的,眼前只有一个朗欢,仿佛和朗欢有不共戴天之仇。
朗欢大吃一惊,后退两步,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明霜,我没冒充谁,一直都是我啊。”
“别骗人了,当初我遇见的人是贺雪真,我错把他当成华亭市一中的学生,才会见到你!”傅明霜拔掉点滴冲上来:“朗欢,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朗欢慌张躲避,沈容和傅母连忙赶进病房,一个拦住傅明霜,一个把朗欢弄出去。
“朗欢,刚才明霜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傅母眼神严厉,盯着朗欢,要求他给一个解释。
“明霜弄错了,他误会我了,您看他现在的样子,他压根就不清醒……”朗欢咬死了不肯承认,
傅母说:“你先回去,别再刺激到明霜了。”
朗欢离开医院,一改在傅母和傅明霜面前的委屈无辜,立刻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语气中满是焦虑:“爸,怎么办?傅明霜知道我冒充贺雪真的事了!”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自己露馅了?!”
“没有,怎么可能,我一直都很小心。”朗欢着急了:“傅明霜现在对我恨得咬牙切齿,怎么办啊爸!”朗欢想了想,又说:“而且我听说,他已经知道贺雪真的死讯了。”
“这么快?!”朗父动怒,破口大骂:“废物,郑友真是个废物!你也是个废物!这么一条大鱼,说了让你抓紧了抓紧了,你要是能抓牢傅明霜的心,现在什么事都不会有!你呢?!就知道问傅明霜要钱要车的,你也不想想,当上傅明霜的配偶,你能得到的会比现在只多不少!”
朗欢又急又气:“傅明霜给我的钱,没少进爸妈的口袋!要是没有我,爸爸现在还在辛苦地还房贷呢!”
朗父一噎,口气放软:“行了,我们先以不变应万变吧,傅明霜应该不至于对你那么绝情,只要我们把换肾的事捂住了……”
朗欢挂了电话,叹了口气,他觉得爸爸对傅明霜估计错了,刚才看傅明霜的表情,恨不得活撕了他,他真的会放过自己吗?
傅明霜暂时没空收拾朗家。
他病的厉害,甚至会出现幻觉,好几次以为看到了贺雪真,有一次差点从楼上摔了下去。
沈容把他那个心理医生朋友找来,但效果不大,傅明霜并不是很配合,在医院时,他有空就把那张照片翻出来看,回到盘山路的家后,也成天待在他和贺雪真的卧室里,离婚时贺雪真把东西都带走了,傅明霜翻遍了几处住宅,只找到一件贺雪真的旧毛衣。他把毛衣套在自己身上,他瘦了很多,衣服倒是能勉强套进去,但现在七月份的天气,就算开了空调,也还是闷出了一身的热痱子。
照片是傅明霜的一个助理弄到的,他还打听到,是贺母的闺蜜给贺雪真处理的身后事。
“要去看看她吗?”沈容看着坐在病床上的傅明霜。傅明霜抱着膝盖,认真翻看手机里的照片,语气冷静:“我不相信,我昨晚还梦到他了。他不会死的,贺雪真不会有事的……”
沈容只觉得浑身无力:“傅明霜,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就算你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就是事实啊!傅明霜,你坚强点吧,快点好起来好吗?”
傅明霜点开滴滴嘟嘟的APP,给雪夜独行的作品砸了五万块钱,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他抱紧了手机,喃喃自语:“贺雪真的生日快到了,我点什么给他才好。老沈,帮我出出主意……”
沈容受不了,把傅明霜揪起来,拖着他下了床:“你够了!既然你不肯承认,那我就带你去看看!”
傅明霜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开他,厉声叫道:“放开我!你把雪真的毛衣抓坏了!放开!我不去!”
沈容怒吼:“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对吧!傅明霜,你清醒一点,死都死了,你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用?!你不肯相信,那好啊,那去他坟前看看,你再不信,把棺木打开来看看,要怎样你才肯信,才肯醒过来?你说啊!”
傅明霜崩溃地揪住头发,蜷缩着倒在床上,冷静的假象再也无法维持,他抽泣道:“够了,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
沈容看着他,一脸痛心,却又无可奈何。
傅明霜到底还是去找了贺雪真那位阿姨。
沈容陪着他一起,两个人赶到贺雪真的老家,尹司诚已经提前到了。贺雪真那位阿姨的态度终于软化,带他们去了贺雪真的坟墓。原来他的坟墓,就在贺母坟墓不远处,尹司诚已经上了香,站在烈日下,泣不成声。
沈容看着反倒觉得,像尹司诚这样能哭出来到还好些,傅明霜这样强撑着,非得把自己憋坏了不可。
傅明霜怔怔看着贺雪真的墓碑,时至今日,就算他不愿相信,也不得不相信,贺雪真的确就长眠在此,而他这个罪人,到现在才来看望,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