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书里取出几页信笺,贺雪真看了一眼,头皮登时麻了,他一看就知道,那是几年前凤律与他来往的书信。他怕被摄政王找到便把信夹在书里,过了这么多年,竟都忘了。
贺雪真翻开信笺看看,幸好没写什么露骨的内容,是他从来没出宫见识民间的上元节,凤律便写信描述给他,贺雪真回复他,询问他小兔子灯究竟是什么样的,凤律便画出来给他看。
何静书有些委屈似的,小声道:“是我错了,陛下责罚我吧。”
贺雪真问他:“责罚你做什么?”
“我看了不该看的,理当受罚,但求陛下别讨厌我。”
没想到何静书居然会说这种话,贺雪真一时间百感交集。前世崔治也曾不小心翻到这些书信,气得脸色发白,质问贺雪真是不是还在想着凤律。那时两人已日久生情,崔治平素待他很好,摄政王刁难贺雪真时,崔治多次帮他开脱,有一次甚至替贺雪真领了罚,被摄政王一顿好打。
因此贺雪真很珍惜他,见他生气,哄了很久,向他赌咒发誓,自凤律去了镇南王的封地上,两人已再也没有联系,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很可惜,当时崔治虽然不再提了,这隐患却仍在,甚至成了两人关系恶化的□□。
可何静书的反应,竟与崔治大相庭径,贺雪真松了一口气,安抚何静书:“朕怎么会讨厌你,你这般懂事,何尚书真是教了个好儿子,外人说你是京城第一霸,看来是冤枉你了。”
何静书脸色微微一僵。
贺雪真没注意,仍向他解释:“其实我跟凤律之间发生的事,都已经过去,他现在只是朕的臣子,仅此而已。”
“那就好。”何静书依偎着他:“我最怕的,就是被陛下讨厌。陛下若是不讨厌我,那就亲我一下吧。”
贺雪真登时头皮发麻,何静书什么都好,就是太热情了,他向来情绪内敛,不到激动时,不会情绪外放,卿卿我我这种事,更是前世情动时才跟崔治做过。
何静书见贺雪真浑身僵硬,只觉得他害羞的模样也无比可爱,一时间心痒难耐。
何静书深吸几口气,勉强按捺,微笑道:“陛下既然不愿意亲我,那让我亲亲陛下吧。”
贺雪真僵着一张脸,问道:“一定要如此吗?”
何静书努力忍着笑,用力点头:“若是不愿意让我亲近,想必是陛下还在怪我,只是怕我难过所以嘴上不说罢了。”
贺雪真深吸一口气,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道:“那你来吧。”
何静书靠上前,明明是自己想过千百遍的事,竟还是激动到手抖,心跳加速,情难自禁。贺雪真等了半晌,终于等到何静书轻轻在他脸上碰了一下,松了一口气,又见何静书抿嘴偷笑,笑容里带点羞涩,心想果然呢,到底还是个跟自己一般大的纯情少年人,别管平时多么热情,这种事情上还是害羞的。
贺雪真让他回宫继续好好读书,何静书也知道感情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心满意足地走了。
贺雪真摸了摸脸,那轻柔的触感让他脸颊痒痒的,思绪恍惚,想到前世崔治替他受罚的那一次。那是两人成婚第二年的夏天,摄政王打着他的名号建避暑行宫,太仓的库银不够,摄政王提议加税,被贺雪真断然拒绝。
外人都纳闷,这圣明天子为何朝令夕改,昨天下旨要求建避暑行宫,今天又收回成命,反复无常自己打脸,却不知贺雪真在这一次的博弈中费了多少心思手段。他收回成命,惹怒了摄政王,要狠狠责罚他,崔治把一切都揽在自己头上,被摄政王押下去百般折磨,送回来时宛如血人。
御医偷偷送了药来,贺雪真照顾了他大半个月,崔治终于醒了,只是背上有伤,只能趴在床上。
贺雪真一日三次给他后背伤处上药,看着原本光滑流畅的脊背留下丑陋的伤疤,心疼坏了。崔治怕他难过,故意跟他打趣:“陛下若是心疼我,就亲亲我。”
贺雪真严肃惯了了人,脸皮薄,崔治闷笑,说:“那让我亲亲陛下总行吧。”
贺雪真只得硬着头皮凑上前,崔治揽住他,用力亲他。
那时他和崔治真心相爱,可自摄政王被除之后,崔理双腿残疾无法入仕开始,一切都变了。
刑部大牢的刑讯室里鬼哭狼嚎,谢玄终于懂了,当时崔治说:“很快会有另外一个人来教训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凤律暂时停下手,他有些累了,在一旁坐着休息。
谢玄哭道:“凤律,你跟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般折磨我?给我个痛快!”
凤律看着他,摇摇头,眼神带着几分疯狂:“不,谢玄,你要活着,上辈子贺雪真在你手里吃了多少苦,你还没偿还,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
“你!”谢玄悚然一惊:“崔治……他把那颗还魂丹给了你?!”
凤律哼了一声,垂着头,脸上一片阴影。他现在心中五味陈杂,即恨崔治让他想起了前世,又恨自己曾经一步错步步错,最终竟把所爱之人越推越远!这份恨意若再不宣泄,他只怕会把自己逼疯!所以他只能来折磨谢玄!
“可是……就算你想起了前世,前世你早早地就辞官去追随镇南王了,我谢玄何时得罪过你!”
“你竟然说跟你没关系?”凤律忽然跳起来,抓起鞭子狠狠一抽,情绪激动地怒骂:“如果不是你!我为什么要跟贺雪真说那种话!不是说了那句话,他也不会疏远我!他更不会娶崔治为后!我就不会伤心之下辞官离开!都是你!都是你啊谢玄!”
凤律激动得像个醉酒的人,眼睛带着诡异的亮光,好似全身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头部,全身所有的激情都汇聚在双眼之中。他这模样像鬼,说的话更是云里雾里,让谢玄恐惧。
凤律抽了几鞭子,没了力气,摇摇晃晃地退到一边,喃喃道:“都是那一次……”
宫里到处都是谢玄的耳目,他不敢与贺雪真显得太亲密,谢玄不允许贺雪真与外臣来往密切,更不会让贺雪真得到任何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