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发到邮箱里来指挥干部、驱动这个庞大组织的那些邮件是存在的,因为私心调查老板身份而被暗杀的成员尸体也是真实存在的。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具体在哪里建立了“热情”,知道模糊的身型数据,也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首领是多么谨慎多疑。
但是,所有追根溯源的努力都落到了空处。
仿佛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过去。
突然出现在这里,在组织成型后就消隐无踪,出场和落幕都突兀到违和。人居然能把自己的存在隐藏到这种地步,似乎对自己的过往怀抱着深刻的厌恶,这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雨宫翠内心做出了大胆的猜测。
要么Bos的替身能力是能够化为他人,若非如此,他本身的存在方式就值得深思。
甚至完全有可能不是社会意义上的独立个体。
想通这一点之后,雨宫翠安静地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哀悼自己在这个人身上白白浪费掉的几年青春。
身后传来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长高了不少的布加拉提穿着印有小熊的白色睡衣,趿拉着双拖鞋,揉着眼睛睡意惺忪地从卧室里走了过来。
看见面庞隐藏在烟雾后面、神色模糊不清的雨宫翠之后,微微的惊讶压下了困意,低声地打了招呼。
“已经凌晨两点了吧……您不睡吗?”
雨宫翠看了他一眼,伸手把剩下大半的纸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马上。”
留着妹妹头的少年因为这个毫无诚意的答案而抿了抿嘴角,再三犹豫之后,还是委婉地给出了建议。
“熬夜和吸烟,都对健康不好。您是什么时候染上这样的习惯的?”
什么时候?
大概是随着日子渐久,发觉除了老板主动露出马脚之外根本无从下手,向彭格列如实汇报情况申请调回,结果却被拒绝的时候吧。
雨宫翠按捺住下意识想要伸向烟盒的手,疲惫地缓缓叹气。
其实也可以理解。决策层明显认为,一个潜伏在日益强大的敌对家族的间谍,相比作为犯上作乱的Xanxus残党的不稳定因素要有价值得多。
至于雨宫翠本人的意愿,和家族的利益比起来完全可以忽视。
——但是这些事情,怎么能和一心一意忠于热情的布加拉提说呢。
所以雨宫翠只是敷衍地摆摆手,催促已经身量颇高的少年赶紧上完厕所回去睡觉。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倒是你,再不睡觉会长不高的。”
被称作小孩子的布加拉提没有像刚认识时那样乖巧听话地离开,而是拉开方桌对面的椅子,面色平静地坐了下来。
“我已经十六岁了。”
十六岁。
雨宫翠摆弄着银色打火机的动作不由自主顿了顿。
距离把这个孩子捡回来,已经过了四年。已经不能再称呼为孩子……在所有打过交道的人眼里,布鲁诺·布加拉提都是成熟可靠的代名词,完全处于雨宫翠的对立面。
理所当然地,在离开学校之后,他深受波尔波的信任,接管了雨宫翠手中的绝大部分事务。
不过后者本来也不怎么管事就是了。
布加拉提原本还担忧上司会因为被变相架空而感到不满,结果发现完全没有这回事——本来就因为彭格列拒绝调回而相当颓废的雨宫翠,理直气壮绞尽脑汁地把各项事务都推给了他,自己则在二十来岁的年纪光荣退休,过上了每天摸鱼划水的快乐生活。
无法理解。
真正的实权小队长布加拉提默默地想,这个人在乎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看过雨宫翠的资料,在坎帕尼亚大区流窜作案的连环杀人犯,因为惹怒了某地的黑手党家族而向热情寻求庇佑,这点的确和自己很像。
若是说在当初看到这份资料时,难以克制地对这个人心生忌惮,但几年的相处下来,已经全部化为茫然与不解。
他确信在对方散漫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更为本质、却不可触及的东西。
尽管在日常的相处中偶尔能够窥见端倪,但却始终不肯向任何人展露,一意孤行地伪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