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他害死的村民如附骨之疽一样每时每刻紧紧缠绕着他,他们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吸他的骨髓,让他在漫长的折磨中死去。被他害死的更多人仿佛也出现在了他眼前,他们簇拥而上,将丞相拖入油锅地狱。
而丞相心心念念的仙门道君,不会来救一个疯子。
他今后在这世上的每一刻,都将为他所犯下的血海深仇还债,不断体验被他害死的人遭遇过的痛苦。
直到最后,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几个蝼蚁一样的山野愚民会把他害成这样!
……
程榭之不清楚丞相之后所遭遇的种种,他只将人带到了无辜惨死的冤魂面前,至于后来的事情变成什么样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不过从世界对他再度加重的排斥来看,丞相的下场或许不怎么好。
他将一枝新折的桃花插入供瓶中,略显苍白的唇色让他多出几分脆弱感,犹如枝头盛开到极致、开始枯萎褪色的桃花。
仙门中的人很快就要降临人间了,这次来的是元华宗的人。
上一次和真世子通信后程榭之一直隐约觉得不对劲,此后就一直没有再联系过对方。如今仙门的人马上要到来,程榭之不确定沈寒琅是否会在其中。
他拿不准对方的心思。
对方看他的眼神有时候漠然冷淡,有时候又仿佛藏着无限温柔,恨不得将世间万物都捧到他眼前,更多时候沈寒琅的眼神是压抑的,只要一点刺激,就会完全崩坏,进而摧毁一切。
很奇怪的人。
程榭之出生以来接触过的人不多,以至于他无法准确判断,沈寒琅的性格是符合人类的反复无常,还是和他自己一样,在某种层面上被定义为“怪物”。
不能掌控的东西,要么远离,要么毁灭。
程榭之眨了眨眼睛,心想:他想尝试的问题也已经有了结果,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然而命运总喜欢给出意外的玩笑,叫天之骄子们意识到,一切并非总是在掌控中的。
就如同程榭之,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他坐在的这座府邸被下了一层禁制,只针对他一人的禁制。
禁制并不想伤害他,只是在程榭之即将踏出府邸时温和而不容拒绝地将他送回自己的房间。
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下的禁制。
府邸中其他人进出如常,这些普通人也根本没有发现府邸上空多了一道淡金色流光。只有程榭之尝试了各种手段都无法破开禁制离开。
“……”
他怒极反笑。
这不仅是沈寒琅在对他昭示力量上的悬殊差距,更是沈寒琅对他逃离元华宗阵法的报复。
同样的禁制,他绝无法逃离第二次。
沈寒琅以这种方式告诉他。
……
程榭之不喜欢做无用功,既然暂时无法离开,他倒也坦然接受。一边研究上古传至如今的各种禁制破解方法,一边继续苦练剑术,好恭候沈寒琅上门。
他想,等沈寒琅想好如何处置他,就会露面。
对于不服从命令逃跑的猫,主人不会给予太多的纵容。毕竟他很轻易能换另一只更听话的猫。
对违抗自己的这只,沈寒琅会感到愤怒还是可笑呢?
这就是掌握的力量悬殊带来的无力感。程榭之从未如此深刻意识到命运无法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悲哀之处。
他想要更加强大的力量。
——即使通过并不光彩的卑劣手段获得。
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埋下种子,等待萌芽的时刻。
程榭之不断擦拭着雪亮的剑锋,等待沈寒琅露面的时候。
他以为气氛会剑拔弩张、僵持不下,但沈寒琅的态度意外的温和,好似程榭之的逃跑压根就没引发过他在元华宗上的暴怒,恰到好处的缓解了僵硬的氛围。
就算是程榭之都不免在他面前态度稍有缓和,冷淡紧绷的神情几不可察一松,连盘算着如何杀死沈寒琅的念头都稍稍收敛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