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寂静,魔偶在抽去了控制权限之后就像是个大型的室内摆件,又因为一米八的身高无时无刻不彰显着存在感。
特洛伊很少做出长得和人类一模一样的魔偶,弗雷因家族里出售的大多数都是那种功能性比较强的类别,从长相到结构都和人类有异,而现在一双失去了灵魂的眼睛直盯着自己看,就算知道那是个魔偶,也总会觉得有些奇怪。
他想了想,在魔偶的身上盖了一层丝绒布。
——结果这样看上去更像是抛尸现场了。
万圣节前夕,大多数人都早已经摆出欢庆节日的氛围,特洛伊这一片的住宅区附近都摆起了南瓜灯笼,在夜晚看上去颇为壮观。他自己没在装饰上怎么用心,但也入乡随俗地买了些糖果,等着有小孩子上门讨要。
过去,万圣节这一天里,在降灵科会举办盛大的仪式,像是狗熊站在溪流上等着捕获洄游的大马哈鱼一样,趁机捕获浮现在人世当中的幽灵。
在普通人看来这当然不是什么有趣的好场面,降灵科和死灵魔术在整段历史上的名声都不是很好,在中世纪和更古老的年代里甚至传出了各种各样恐怖故事和糟糕的传说——这也和他们喜好掘墓之类的行动方针有关。
万圣节当天的夜里,和但凡和降灵科那群人离得近一点最好都要闭门不出。特洛伊曾经远远旁观过一次他们的仪式,确实在各种意义上很有视觉和心灵的冲击力。
回忆了一番曾经在时钟塔的经历,他在自己装糖果的篮子里又多放了两捧太妃糖,和死灵洄游,亡者回归的万圣节传统含义相比,还是给小孩子发糖这种简单粗暴的节日方法更得人心。
这一天对他来说是很多项工作的收尾。
砂纸打磨的枪弹一个接一个码放在桌面上,特洛伊将八枚子弹一一押进枪膛,咔哒一声打开保险,摆出威沃尔式据枪法的动作对着墙面瞄准了几下,又重新将自己赶制出来的礼装收好。
枪本身虽然造价也不菲但总归还在合理的范围内,这件礼装的重点在于子弹,如果蝙蝠侠以后觉得好用的话说不定韦恩先生还能给这个项目多拨点款。
一整日的工作结束,一夜无梦,他睡得像是断了电的计算机一样深沉。
周末,布鲁斯·韦恩的慈善晚宴。
虽然布鲁斯·韦恩没有联系媒体,但作为哥谭市的话题王,他这人几乎干什么都会不由自主地聚焦别人的目光,因此早在晚宴开始之前,这附近就已经围满了无数的记者,以及他们手中的长枪短炮。
特洛伊用一个白天的时间对魔偶的炉心做了预处理,保证它在今晚的十二小时之内都能够保持完美运转,就像是日抛的美瞳一样好用。为了躲记者,他特意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等着休息,但社畜的想法往往都很类似,很快,他的周围就集中了几个同样对这类场合不习惯的同事。
“虽然一开始还挺期待的……但果然对这种场合还是有点犯怵。”
西装革履的同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韦恩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公司福利?”
特洛伊猜想了一下:“但今天算加班。”
布鲁斯·韦恩好歹在最后一点上做了人,没在晚宴的门口真的放一台打卡机。大家讨论了半晌也没出什么结果,只能简单粗暴地归咎于有钱人的快乐普通人想象不到。按照游戏业界的某种说法,免费玩家是付费玩家游戏体验的一部分[1],说不定有钱人偶尔也会想要全新的晚宴体验。
不过这无所谓,同事们对此接受程度良好,不管怎么说他们也都白嫖了韦恩先生的一次社交活动,大家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拍了拍特洛伊的肩膀,说四舍五入就是白嫖了他本人。
特洛伊:?
倒也最好不要这样四舍五入。
紧接着,大家的注意力又瞬间投到特洛伊带来的舞伴身上——他这次学聪明了特意让魔偶拖延着出门,防止因为同行被太多人围观,但一米八的美女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比他自己还高了半头,作为舞伴的存在感过于磅礴,让人根本没办法忽略。
“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
“啊,是来帮忙的。”
“总觉得要重新审视一下弗雷因你的社交范围了。”
“……我是外地人嘛,在本地又很难一下子找到舞伴,都怪韦恩先生太为难人了。”
谎言的背后是无穷无尽的谎言,但这也总比因为抓不到跳舞搭子而去网上雇人要好。特洛伊在同事们的盘问之下迅速补完了这个魔偶的人设,总之对方不是美国人,其实私下里和他也不算很熟,具体年龄不祥,在同事们鬼鬼祟祟地问“那有没有男朋友”的时候倒是斩钉截铁地说了“没有”。
“那不是你基本上什么信息都不知道嘛!”
同事们抱怨:“好歹告诉我们她的名字啊。”
特洛伊思考了一下,临时捏了个名字出来:“海伦。她叫海伦。”
“真的假的,不是吧。”
同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对方明显没有再详细解释的打算,已经露出了百无聊赖好想刷推特的表情,于是大家探究的眼神又都落在了那个来路神秘的美女身上,互相窃窃私语今晚能不能有机会邀请对方也跳一支舞。
希腊传说当中,特洛伊战争的诱因是帕里斯王子诱拐了斯巴达最美的女性海伦。这场战火蔓延了十年之久,是但凡对希腊神话有一丁点了解的人都一定听说过的传说。
弗雷因的名字起得奇怪,甚至学生时代有人打趣说连网名都不用重新想了,至于工作之后,同事们也私下里调侃过他父母的思路清奇。当事人对此总是一笑了之,说这名字总归很有记忆点,听过一次以后就不会忘,某种意义上其实也挺好。
确信在他这里什么也问不出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陌生舞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