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已经跟沈殊说过,这些灵药只能稍微缓解,却并不能根治他身上伤势,沈殊却还是孜孜不倦将灵药带回,眼巴巴看着他将灵药服下,看到他面色稍好,便会扬起高兴笑容。
而他随口一说灵药苦涩,沈殊便会想方设法去除灵药苦味,后来不知是从哪处学来了人间烹调的手法,做出的灵药各有滋味,堪称美味佳肴。
每每见到沈殊将灵药拿来,认真期待的模样,他拒绝的话,便再说不出口。
他将瓷碗接过来,低头便见碗中浸着纯白的莲瓣和金黄的冰梨果,看起来十分诱人。
于是拿起汤勺。
入口滋味果然十分美妙,清甜爽口,入口化开,化出温和暖融的药力浸润着他支离破碎的经脉。
他觉出几分舒适,眉目也微微松融几分。
沈殊靠在书案边上,低头看着自家师尊。
叶云澜肤色极白,瘦削身体被包裹在厚厚狐裘之中,只露出一张仿若凝着霜雪的脸,长睫低垂,纤长五指拿着瓷碗,一勺一勺地去取碗中甜汤。
就仿佛一只在河边引颈取水的优雅白鹤。
勺子与碗壁轻轻碰撞,发出细碎声响。
那人薄唇上沾了莹润水光,有了微粉颜色,直让人想……一亲芳泽。
沈殊不敢再看。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凝视地面,忆起与自家师尊一起生活的第一年冬。
那时候,他体内的污秽之气刚刚祛除,开始灵力修行。有了灵力护身,并不觉得冷。
但叶云澜却不一样,虽然他的师尊从来没有说冷,沈殊却知道,这人平日便惯常四肢冰凉,冬日更甚。
他曾在这人夜晚熟睡时,悄悄去握住对方的手,却怎么握也握不暖,即便提前许多便上了床为这人暖了被窝,当这人自个睡去之后,属于对方的那侧被窝里总是透着冷意。
他有许多次想抱住对方,将自己身上温暖渡过去。
最后却只是僵着身子直到天明。
直到他修行入门,第一件事,便是去书阁寻了保暖的阵法学会,在竹楼四周布下,又在屋中各处布置了暖炉,思来想去仍觉不够,又去山中狩猎,亲手为叶云澜做了一件狐裘。
他记得自家师尊受到衣物的时候,平日淡漠的眉眼显出惊讶,“沈殊,你……还会裁衣?”
“不会……但我可以学。”他认真道,“师尊为我斫剑,我便……为师尊裁衣。”
师尊听罢,唇边似是有了微不可查的清浅弧度,“你有心了。”
他看着师尊起身将狐裘披上,白色绒毛衬得对方肌肤赛雪,一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好看。
或许是因为毛绒绒的缘故,自家师尊身上那种孤冷的气质少了许多,有种难得柔软、易于亲近的错觉。
那时候开始,他十分喜欢冬日。
喜欢看着师尊穿着他亲手制的狐裘,待在他所布置的温暖房屋里,静谧安然的模样。
每每此时,一种隐秘的欣喜便会盈在心头,萦绕不去。
叶云澜放下手中瓷碗,在书案上发出一声轻响。
沈殊从记忆中回神,长眸微垂,问:“师尊,好喝吗?”
叶云澜轻“嗯”了一声,见到沈殊面露欣喜、眼眸锃亮的模样,依稀与当年那个得到他奖励便无比开心的少年重合,轻声道:“你呀,若是把寻找灵药的时间多放些在修行上,说不定过不了几年,大师兄即便不压制修为,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沈殊:“不用几年。”
叶云澜听明白他意思,不禁失笑,“你倒自信。”
却也没有说他不自量力。
他想起,当年贺兰泽一开始和沈殊进行切磋的时候,尚且十分漫不经心。
沈殊以前从未学剑,当时跟他拜师也只是一个多月功夫,剑道已经抵达宗师境的贺兰泽,即便压制了灵力修为,对沈殊也是碾压。
贺兰泽每次前来只与沈殊切磋一次,切磋完后,便会借口口渴,进竹楼中与他饮茶闲谈。
看在与沈殊切磋的份上,他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