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战中,白梵路听见一声怒吼,宛如被围猎的野兽,他完全能想象到那个浑身浴血的人正如何在独自拼杀。
这一刻白梵路只恨自己为何什么能力也没有,他多想冲去与那个人并肩作战,而不是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心疼吗?”韩凌微抬首仰望天空。
一轮圆月已上中宵。
可沉沉夜空隐隐风雷大作,那明亮圆月正一点点没入稀薄的、卷涌的云层之后,只依稀透出一抹诡异的白光,仿佛要变天了。
韩凌依旧波澜不惊,“一会儿还有更让你心疼的。”
不知何时,慕云河已杀光了所有暗卫。
那只独眼都杀红了,浑身的血在往下淌,唯一的右手臂连着剑锋都被红色浸透,宛如从地狱深处苏醒的修罗,每走一步都是冲天血气。
终于,他一剑刺向韩凌。
这动作极快,可天上那抹白光甚至比他更快,放大的光轮一瞬间将黑夜彻底遮蔽。
天地尽白,宛如密集的鹅毛大雪,裹挟着暴风,将三人所在的空间完全缩进一个狭窄的圆圈,左右都找不到出路。
韩凌突然拾剑,明黄身形迎上慕云河,铿锵一声短兵相接,刹那回荡整个夜空穹顶。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只有两把交叉的剑刃寒光冽冽,带起气流翻卷,隐隐暗潮涌动,杀机起伏。
对手是叱咤风云弑人无数的“鬼狱将军”,可韩凌似毫不在意,面容仍旧冷冽无痕,堪堪直视对面那只被仇恨烧红的眼,动作竟仿佛透出几分漫不经心。
慕云河单手掌剑,速度飞快,剑招变幻如风,两个人看似稳如泰山,却皆是极激进的打法,所有出招都卸去防守,所有命门都暴露无疑。
如此强悍逼人的锋芒,任何一方只要稍有偏差,便是凌迟刮骨、万劫不复。
直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寒光蓦地一暗,缠斗中不知是谁竟在抹剑的关键时刻放弃手中武器!
白梵路感觉到空间异常的挤压,突然他意识到什么,猛地睁大了眼。
而韩凌的手垂在身侧,精光湛然的深眸淡淡望向正刺来的那把血剑。
气流卷涌的中心,雾中灯塔般微弱的红光逐渐清晰明亮,他那只手似是微微一动。
铺天盖地的白却在此时,突然黯淡了,缩小汇聚。
宛如月华流转,珠玉般碎了满地。
在慕云河与韩凌之间,摇晃倒下的身影,单薄宛如一叶纸船,轻飘飘落进这满湖波光。
只余,万籁俱寂。
三人中似乎唯一清醒的仅剩下韩凌一人,而很快地,他那素来平淡无波的眼里,亦然生出一抹狂乱。
韩凌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就在方才,这只手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而在他面前,白衣人被一剑刺穿胸膛,缓缓软倒。
剑脱手,慕云河原本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的,可恍惚间,耳边似听见一声金器坠地的清脆铿锵,微弱得像是自天从传来……
喷溅在手背上的液体异常炽热,似烈火灼烫,呼啸而过的夜风吹冷了浑身咆哮沸腾的血,赤红的浓雾渐渐在眼前散去。
清澈的眼底,月影成双,而那下面,是已被血染得殷红的纯白颜色。
“……霖……秋?”
他的声音比哭还要难听,白梵路捂着剧痛的胸口,本想牵出一个笑来,却是刚一勾唇,一抹热流就止不住顺着颌角往下淌。
依稀脑海里中浮现出某些画面。
许久未梦见的莫九黎和岐昭,宛如有形之体般出现在白梵路面前,他亲眼看见……岐昭手中的剑刺穿了莫九黎的身体。
而莫九黎不顾剑刃会没入更深,边抬手边靠近岐昭,伸手抚上他的脸。
然后,他吻了他。
血迹顺着莫九黎嘴角流下,他却笑如春风。
“岐昭,苍生之责太重,这次……换我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