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一觉睡醒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晚上起夜都得爬上半天的豪华大床上这种事的,易真也不例外。
他慢慢坐起来,怀着一种做梦般的心态扫描四周,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身体,终于能够确定,这张陌生的脸不是自己的脸,这具陌生的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身体。
“我还没睡醒。”易真掀开被子,想下去走一圈,“我还在梦里。”
哗啦一声,他的脚腕突然一紧,感觉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易真回头一看,只见他现在的脚腕细白纤长,上面还栓了一根亮闪闪的金链子,在光润柔软的锦被下一路蜿蜒,终点在床尾柱绕了一圈,上面还挂了一把同色小金锁。
……大金链子,小金锁。
这都什么跟什么?囚禁、失忆、豪华大房间,五百年了,怎么还有这种烂俗到极点的开场方式,老天爷,我求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活在什么狗血小说里!
面对此情此景,易真终于开始慌了,与此同时,他还听见了一个奇异的声音,吭都不打一下,就在他耳边开始徐徐朗诵什么世界剧情……
易真遂重新坐回床上,声情并茂地问候了一番诡异声音的血脉双亲,还有它双亲的双亲。
回想到这,易真忽然恍惚了一下。
上有老,下有小……吗?奇了怪了,他以前是什么情况来着,为何一点也想不起关于过去的事情了?
[我认为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太阿的语调没有一点起伏,[来到书中世界,就意味着忘却前尘,过往的一切再与你无关。凭一个普通人类的精神和灵魂,你也无法穿越世界之间的屏障,回到出生的故乡。]
“书中世界,”易真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结合刚才听见的所谓故事梗概,他忍不住就开始揪上嘴唇的干燥死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在一本书里?这本书还是个黄书?”
[我认为这很好。]太阿说,[你终于抓住了重点,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和你介绍的事情。]
易真将信将疑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的面前正悬浮着一本书,封皮上赫然写着《欲闯情关:小叔放过我》这九个不堪入目的大字,易真皱着脸盯了一会,书页便徐徐翻开,字迹也随之一行行显现。
太阿说:[也许把你这样的人,称为世界的入侵者会更加直观,但按照大多数人的意愿,更乐意称呼自己为玩家,或者穿书者。]
易真犹豫地伸手,胡乱在书上翻了两页:“你是说,现在我成了穿书者,而你就是来指导我的?”
[我认为这很正确。]
“不行,我还是不明白,”易真怀疑地扫描虚空,试图抓住一个监视器,或者话筒什么的东西,再用自己犀利的眼神锁定它,“我是穿书者,然后呢,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你们又凭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我本人同意了?你们这是侵犯人权!你懂什么是人权吗底特律人?”
太阿不为所动,毫无波澜的语气,莫名叫易真听出几分嘲讽:[那么,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有选择的权力吧,玩家?人为刀俎,你为鱼肉,你认为,你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易真低头,使劲拽了拽那细细的脚链,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整出来的,看着一扯就断,实则坚固无比,倒把他现在嫩生生的手心勒得生疼。环顾四周,一个硬东西都没有,也别说砸开锁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吭声了,眼下他记忆全无,又被困在这,还是先听这鬼东西的话比较好。
太阿说:[我认为这很好。那么接下来,请玩家接取当前世界的身份卡、卡、卡……]
——它卡住了。
AI的合成人声呈现出诡异的交错感,杂音断断续续地穿插在其间,发出刺耳的嗡鸣,易真顿时心生不妙。
事实就是,眼下他人生地不熟,能够依靠的东西也只剩下这个完全可以被归类进超自然现象的引导系统,万一它再出什么幺蛾子……
易真委实不敢再想,他小声呼喊:“太阿,阿哥?怎么回事,没问题吧你?”
一阵漫长的死寂,易真忍不住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间装饰奢华的大床房越来越热,空气也越来越干燥,他吐着舌头喘气,又咽了咽喉咙。
好想喝水。
“咋回事啊到底……”易真开始不停拿手给自己扇风,这股热力来得极快,几乎在上一秒,他还盖着厚厚软软的被子,下一秒他就手动将被子搡下了床,“突然热成这样,搁我这蒸桑拿呢?”
“小真。”
[请玩家注意!当前已触发第一个剧情点!]
太阿的声音和半空中忽然传出的男声重合,易真一脸懵地抬头,一道莹蓝的光屏在他面前忽然展开,显示出一个男人的半身像。
哇靠,视频通话什么时候先进到这程度了?
按照正常人的审美,眼前这个乍然出现,面目陌生的男人,无疑挺好看的。
这人的五官深,眉骨鼻梁都过于高挺,石膏般的苍白肌肤,衬得眼睫和眉毛都黑得像碳墨。尤其是,他长了一双暗绿的眼珠子,犹如幽幽的寒潭,将一切摇曳的波光都锁在最深处。
易真的目光缓缓下移,发觉他穿着高领的紧身黑衣,那材质居然反射着鳞片般的光泽,勾勒出他的宽肩窄腰,看着就……
……就不是好人。
易真不敢冒然吭声,那本书名脱俗不凡的原著还在他手里攥着,没来得及细品。他想到太阿的警告,它说这是第一个触发的剧情点,那这男的是谁,书里的哪个主要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