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季度一次的大例会,主要听领导讲话,学术报告厅里按科室就座,一大片白大褂正在忙里偷闲地聊天。
梁承揣着本口袋漫画,从患者那儿临时没收的,搭着二郎腿搁在膝头上翻开。
小胡医生靠过来,主动透露道:“肿瘤科传出消息,那个获奖的安德鲁,原来是一位女科学家。”
梁承早听乔苑林说过了:“噢。”
“究竟啥事才能撼动你啊,我的梁哥?”小胡继续爆料,“咱医院肿瘤科的一把刀,杨主任,他不是美国回来的海归么,反正他拐两道弯的同学之前和安德鲁一个研究室。”
梁承:“嗯。”
小胡还不死心:“据说安德鲁念书的时候是因为性别歧视,索性起了个男性名字。人们以为种种成绩出自一个男人,结果是女人,对方惊讶的反应会取悦她。”
虽然素未谋面,但梁承能想象出那种傲气,也能理解这种类似“恶作剧”的回击方式。
“唉。”小胡感叹道,“貌似安德鲁不婚不育,看来牛人都不理俗事,我就不行。”
梁承理解的俗事包括谈恋爱和七情六欲,终于附和了一声:“我也不行。”
毕竟“名草有主”的字条传遍若潭,每次打趣也不否认,小胡医生瞪着他,说:“难道和嫂子好事将近?”
梁承的注意力在漫画上,乐了。
“嫂子莫非已经……”小胡医生问,“梁哥,你不会奉子成婚吧?!”
梁承:“……念德心的学费你给掏?”
会议及时开始,再聊下去该研究是要二胎还是结扎了。大例会沉闷漫长,梁承贴着椅背纹丝不动,偶尔握拳抵在鼻尖下打一声哈欠。
会议结束快下班了,反正约会取消不着急,他等同事差不多走尽了才起身。
天空如墨,黑色的越野覆盖着霓虹灯映下的彩光,梁承放慢车速,犹豫回明湖家园还是回自己的公寓。
往常的话,乔苑林不在他去哪都是一样的,现在却想,陪乔文渊和贺婕一起吃晚饭也不错。
还未做好决定,乔苑林发来一个地址定位。
梁承在导航打开,定位显示城北的一个广场,他问也没问直接掉了头,向北加速疾驰。
途中等红灯时梁承给乔苑林打了一通电话,没人听,他不明所以地驱车将近一个钟头,抵达目的地附近。
广场年头悠久,性质就像晚屏巷子的那一片民居,平时周围来往的车辆不多,今晚却有点堵。
梁承减慢车速,不清楚前方是否发生了交通事故,缓缓行驶了一段,看见不少堵着的车辆拐进了广场入口。
他打着方向盘跟上,广场占地面积宽阔,四周是松林,林间掩映着一座建造几百年的小宝塔。
广场的中心区域聚满了人,最前方拉着巨大的纯白幕布,不断有汽车开过来停在这里。
梁承找了处空位熄火,从车上下来。
前方人群中,乔苑林一排排地寻找过来,因为是户外作业,他在羽绒服里套着单位发的冲锋衣,整个人圆鼓鼓透着喜庆。
“哥!”他望见倚着车门的高大身影,迫不及待地喊。
梁承以迎接的姿态张开手,把人捉住了,问:“乔大记者,这是什么情况?”
乔苑林笑道:“看电影啊。”
残疾人日常生活里出门不便,要克服的困难是健全的人无法体会的。他们大多从渴望接触外界,因此每次放映电影都在户外,给大家一个出门的契机。
影像店老板的伤需要养一阵子,栏目组不能一直代劳,于是八达通在节目里欢迎市民一起来看电影,既让残疾人群体不拘于自娱自乐,同时募集志愿者接替之后的放映工作。
今晚除了老板联络的残疾人朋友,许多市民赶过来参加,广场逐渐变成了露天的汽车影院。
乔苑林在外面忙了一下午,冻得脸颊通红,说:“我们也一起看好不好?”
梁承用大手捂住他的脸,揉得回了温,一边回答:“好,听你的。”
天冷,乔苑林去拿员工福利的蚕丝被。梁承举目四顾,他电影院都没去过,觉得这种方式有些新奇。
沉稳地戳了会儿,梁承学着旁边一对情侣打开汽车后备箱,放俩靠枕,目睹人家坐上去时蹙起眉头。
脏不脏啊?消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