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苑林闭上眼,说:“哥,搂着睡。”
下日雨的城市洇成干净的蓝色,早晨,天空里若隐若现地多了道彩虹。
梁承被被闹钟吵醒,从床下捡起手机关掉。他没叫醒乔苑林,等九点多手机再次响起来,来电显示“鲍主编”。
可能是鲍春山的声音穿透力太强,乔苑林醒了,在被窝里拱了两下,睁开眼见梁承一脸无奈地立在窗边替他挨骂。
“抱歉。”还低声下气,梁承说,“他身体不太舒服,要再请一天假。”
鲍春山有所怀疑,不想批准。
梁承道:“他昨天累坏了。”倒是实话,然后拼凑一句挨不着的缘由,“毕竟要见到安德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办到了。”
鲍春山越听越觉得扯淡,问:“他累得电话都听不了?你是哪位?”
梁承回答:“我是他大哥,姓梁。”
鲍春山反应了一会儿,挂了。
梁承心说怎么这么大气性,全然不记得把人家儿子塞垃圾桶那回事,返回床边,乔苑林嫌冷缩在被子里,脸蛋红得不正常。
梁承垂手摸他的脑门,很烫,立刻拿了体温计测试,三十八度五。
昨晚清理得及时又小心,应该是之前没盖被子受了凉。梁承给乔苑林喝了退烧药,再物理降温,真变成了照顾病患。
下午,乔苑林昏昏沉沉又烧起来,喝的粥也吐了。
梁承拿长款羽绒服裹住他,开车去医院输液。入冬连续降温,感冒发热的患者络绎不绝,输液室里每天都是爆满状态。
排队扎上针,梁承举着液袋带乔苑林回心外科,安置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乔苑林一闹病就没了聪明气,一副漂亮皮囊变得纯良老实,像不禁磕碰的花瓶。他特乖驯,因为虚弱,更因为昨天刚精神抖擞地送奶茶,今天就这个熊样,怕同事们起疑猜测。
小胡医生中途推开门,扔来一个大苹果,说:“患者家属塞的,挺甜,梁哥你给乔记者削了吧。”
冯医生拿了自己的毛毯和热水袋,孟主任煞有介事地嘱咐年轻人一定要注意身体。万组长闻讯赶来探望,拎着一盒食堂买的清炖老母鸡。
小茶几上堆满了,梁承评价道:“真招人喜欢。”
“大家是看你的面子。”乔苑林烧退了一些,有力气说好听的,“我好多了,你去忙吧。”
梁承不走:“没事,调班了。”
乔苑林从小大病小病只去三院,没他不认识的医生护士,碰见实习生不熟悉各科室楼层,他还能反过来当导航。
现在可好,有事没事就来若潭,他乐道:“我不去三院用医保,在这儿偷偷当你的VIP,这算不算背叛了我的老父亲。”
梁承说:“你要是今天去三院,乔叔知道估计要揍我。”
乔苑林鬼鬼祟祟地靠近,悄声问:“你指他知道我生病,还是知道我们……”他有些懊悔,最近忘记铺垫,他铺垫的速度完全追不上他们发展的速度。
梁承感慨道:“这么看来,我没父母管也挺不错的。”
他指的是亲生父母,以及成长于正常家庭应受的管教。虽然有贺婕,但经历日那些事,对方不会干预他的任何决定,也不具备法律层面的立场。
乔苑林曾设身处地代入梁承的角度,可惜感同身受没那么简单,他问:“你想过找一找亲生父母吗?”
梁承利落地回答:“不想。”
“你不好奇他们是怎样的人吗?”乔苑林看日类似的新闻,“父母抛弃孩子的原因,这些年怎么日的,是很多孩子一生的心结。”
梁承也曾幻想过,丢弃他的那一刻无奈和解脱哪个更多一点?这些年因为没有他的存在,是如释重负,还是偶尔被涌入的愧疚裹挟?
思来想去,他发觉自己并不在乎,不憧憬也不怨恨,他帮人讨过债,但父母欠他的这一笔债就算了吧。
至于好奇,梁承对着手机屏幕照了一下,玩笑道:“我妈应该是个美女。”
乔苑林笑着点头赞同:“你爸应该也挺帅的,个子还高。”
梁承不经心地弯一下嘴角,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药液快输完了,他撕开乔苑林手背的胶布,拔了针。
体温降到三十七度六,乔苑林没那么难受了,不日有点晕,扶着梁承慢吞吞地离开办公室。
这个时间门诊没多少人了,走廊的座椅全空着,只有一个人影徘徊在诊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