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平海已经天黑了,列车进站,乔苑林迎着夜风踏上月台,不安完全消失了,他走在匆匆的行人间无比轻松。
从车站出来,应小琼要去海鲜汇盯场子,郑宴东回单位宿舍,分道扬镳后,梁承的手机响,是医院打来的。
乔苑林紧一紧围巾,听出七八分,挂线后特别有医生家属的自觉,说:“医院有事,你就先去忙吧,我自己回家。”
梁承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说:“到家给我发消息。”
车子启动,乔苑林降下车窗,那年夏天离开车站时他哭得缺氧,在道牙子上微微抽搐,是被司机大哥扶进车厢的。
后视镜里,梁承似乎也在想那一天,立在原地目送。
乔苑林做了个深呼吸,探出头喊道:“快走吧梁医生!我回家给你煮夜宵!”
上了路,司机大哥问:“你们这是刚旅游回来啊,那帅哥是大夫?”
“嗯,心外科的。”
“那可厉害了,给心脏开刀的,你俩是亲兄弟?”
乔苑林说:“不是,他是我对象。”
“噢。啊?”司机大哥扭头瞅着他,“也行……挺好。”
在家门口下了车,客厅亮着灯光,乔文渊跟贺婕比他们早回来半天,听见引擎声便出来迎接。
乔文渊道:“晚上才回来,你是不是乐不思蜀了?”
“我哥买的车票,你问他去。”乔苑林傍了个靠山,胆子肥了,“你给我带礼物了吗?我可是没空手回来。”
乔文渊帮他拎行李,说:“早知道了,扣款短信一串一串的。”
家里有些乱,乔苑林迫不及待地打开包给贺婕拿礼物,没什么值钱的,但他嘴甜:“阿姨,贵重的东西等我发工资,用我的钱孝敬你。”
贺婕被哄得一直笑,问:“这一趟玩得怎么样啊?”
乔苑林回答:“特别好。”
乔文渊说:“跟小孩儿似的,怎么个好法?”
乔苑林想起什么,他只铺垫了一次就搞上对象了,出柜的时候会不会很严峻啊……他暗示道:“我和梁承的感情又进了一步。”
说罢垂下眼皮,他有点紧张。
乔文渊朝他走近了,忽然抬起手,他惊得一躲,然后被推到了一边。他爸将后面的旅行包打开,拿出一件毛衣,说:“忘了没晾干,用不用再甩干一下?”
贺婕道:“你塞洗衣机吧,全部洗一遍。”
两口子各抱起一摞脏衣服,回屋了,乔苑林愣了会儿,不甘心地跟在后面:“哎,你们听没听我说啊?”
贺婕回过头:“有要洗的吗?围巾别戴着了,热不热啊?”
乔苑林放弃了,回屋关上门,进衣帽间才敢摘下围巾。捂了四五个钟头的脖颈些微出汗,颈侧露着几点醒目的草莓印。
他摸了摸,肿着,是梁承把他压在窗前弄的。那种感觉好像做心室除颤,等痕迹留下,他瘫软在地毯上,仿佛仍然有电流滑过。
他拿起手机,告诉梁承平安到家了。
朋友圈有一条新评论,是田宇发的:梁助教?他回平海了?你们这是去哪了,风景好美啊,我也想去。
乔苑林和田宇高中毕业后分开,对方去加拿大留学,一开始在异国他乡不习惯,每天都找他聊。后来联系逐渐少了,但有好玩的事情还是会互相分享。
他回复:你啥时候回国我带你去。
若潭医院门口堵着几辆车,附近发生车祸,急诊中心连收了三名重伤病患,其中一名已经送至心外科救治。
值班医生人手不够,梁承上办公室换了衣服当临时替补。这几天过得太滋润,猛一投入工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凌晨时分,从乡下县医院转来一名危重症患儿,三尖瓣闭锁,梁承接了诊,立刻安排住院和详细检查。
监护人是一对在平海打工的年轻夫妻,疲惫且茫然,梁承没交代什么,只给医院的公益服务部打了通电话。
一晃将近三点,走廊恢复暂时的平静,他到车库取上放了好几天的越野,缓缓滑入宁缘街头。
大半夜的,往常他会在办公室凑合一觉,今天却待不住。应该回公寓,但难以控制地变道、转弯,总之奔向了明湖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