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楠眼一眯:“欠多少?”
欧健一怔:“……没……没细看……”
“啪嗒”一下,罗家楠把记录本轻扣到三师弟头顶,教育对方:“记着啊,干活得干利索了,尤其是跟数字有关的,加减乘除又不费脑子。”
“嗯嗯嗯。”欧健忙不迭点头,受教了,以后长记性。
罗家楠伸胳膊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个烟灰缸弹烟灰,接着问:“那他为什么欠钱,查了么?”
这个欧健是真查了:“看信用卡记录都是网上消费,两三千两三千的往一家境外电商公司刷。”
境外电商?罗家楠瞬间了然——陈景琪这小子八成是迷上网络赌博了,被套进了所谓的“杀猪盘”。一般来说赌博网站的收款方大多会套个科技公司或者境外电商之类的壳,而实际控制人,或者说作案团伙都在境外,不过并不妨碍警方抓人。年初经侦和刑侦联合办案破了起类似的案子,陈飞还为这事去了趟柬埔寨往回提人。
所以说欧健这一宿没白熬,根据他的调查可知,如果人真是陈景琪杀的,那么作案动机就有了。不过光有动机抓不了人,还得有证据。抄起座机给鉴证那边打电话,罗家楠让人通知杜海威下来跟着一起开晨会,甭管刑技们查出什么,先捡能用的用。
由于上班路上听高仁叨叨了一路昨儿晚上没说完的八卦,开会时吕袁桥忍不住多看了杜海威几眼,发动自己的“探gay雷达”来揣摩对方的性取向。至于依据为何,全凭经验。结论是不好说,要么是对方隐藏的够深,要么是压根就不是。
给重案组组员做陈述时,杜海威感觉到有股诡异的视线盯在脸上,可目光扫过在座的各位,却没发现谁用扒衣服的眼神看自己。大概是神经过敏了,他觉着,自打昨天夏勇辉去还他领带,好多人看他的眼神都有点怪。
之前夏勇辉说他不肯面对现实,确实让他很是纠结了一番,为此特意把程杰约出来推心置腹的谈了一次。程杰听了只是笑笑,说夏勇辉那时是吃他的醋,觉得他们俩的关系过于亲密,误以为是杜海威喜欢自己。然后程杰托他帮忙将夏勇辉送的表给对方还回去,又闹出个把领带落在人家家里的乌龙事件。
对于杜海威的自我质疑,程杰反问他:“咱俩从高中到大学一直是同一个寝室,你对我起过一次反应么?”
那倒没有,杜海威顿觉松了口气。不过有一点夏勇辉没说错,他的确善于挖掘他人的情绪和思维,可轮到剖析自己的内心世界时,却是无从下手。也就是说他看起来情商很高,实际上是因为缺乏自我认知而将注意力投注到他人身上的虚假表象。正是这种性格导致他无法维持好一段长久的亲密关系。比如上一段恋情,照顾身患白血病的恋人他可谓尽心尽力,然而对方的死却没有给他造成过多的悲伤,难过是肯定的,可同时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再比如,当遇到盖寰宇那种穷追猛打的人时,他第一反应不是“对方是个男的我该揍他一顿让他醒醒脑子”,而是先审视自身是不是做过什么让对方产生误会的事。然苦思无果,最后只能选择用断绝一切联系、防止自己继续犯错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可当祈铭跟他偶然谈起自己的感情问题时,他依然能像个身经百战的情感导师那样,教对方如何在产生分歧时平缓处理。有点分裂,这让他觉得可能自己就不适合恋爱结婚,一个人过一辈子不也挺好?
“杜科?”
听到欧健喊自己,杜海威将视线转向对方:“有什么问题?”
欧-问题宝宝-健放下举起的手:“你刚说死者注射胰岛素用的笔芯被替换掉了,所以才造成了过量注射,能把前因后果说的更清楚一点么?”
杜海威拿起装有笔芯的证物袋,耐心解释:“这款笔芯是配备OCX-I型注射笔用的,而死者死前使用的是OCX-II型注射笔,旧款的笔芯长度比新款的短3毫米,无法使用,而凶手在替换笔芯时,将笔芯保护帽扣在了旧款笔芯尾部以补足这3毫米的差距,而这样做,会导致笔芯的弹回功能失灵,只要一针打进去,不拔出针头药水就会持续注射到一滴不剩为止。”
欧健又想鼓掌,结果被罗家楠推了把胳膊,只得乖乖把手放下。
“照这么说的话,那得是对注射笔使用注意事项非常了解的人,才能想出这种方法?”罗家楠搓着下巴上冒出的胡茬问——出门前忘刮胡子了,都怪祈铭,光着两条大长腿跟厨房里做早餐,这不成心招他犯错误么!
替法医室出席会议的夏勇辉在一旁接下话:“可以朝这个方向考虑,但也不一定,也许是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病例报道,我在医院的时候急诊有接过这样的病人——换了新型号的注射笔,但是旧的笔芯还没用完,自己想辙给塞进去,结果打过量了。”
“所以说勤俭持家也得分是什么事儿,”罗家楠嗤声摇头,“诶,杜科,笔芯上提取到指纹了么?”
杜海威点点头,同时确认指纹并不属于死者。
“行!”
罗家楠一拍大腿,环顾周围,朝苗红弯起嘴角。
“师傅,待会你跟袁桥辛苦一趟,给陈景琪提回来对指纹!”
TBC
第七十八章
陈景琪的指纹和笔芯遗留的没对上。杜海威亲自带黄智伟一起做的,结果必然可靠。罗家楠跟痕检室盯核对指纹时,听他们在那讨论到底是用“二值化”还是“直接灰度”做特征提取听得脑袋直发懵,等结果出来更是人都木了好一会。
不是陈景琪,那是谁?不可能把当天出现的人都挨个强制取指纹,法律不允许。
不过念在菜鸟欧辛苦了一夜的份上,罗家楠没放人,而是把经侦的同僚叫过来,盯着陈景琪一五一十的交待了上赌博网站的事。往大了说,这算救那小子一命,即便是继承了他哥的遗产,可照这么肆无忌惮的赌下去,踏上犯罪的道路只是早晚的事儿。
以罗家楠从警这些年所经手的案件来看,黄、赌、毒,哪个都不能沾,因为这是一条线上的。有人说我花钱买乐子,叫个小姐倒霉被抓,撑死了不就行政拘留十五天么?其实呢,不然。有一就有二,黄窝可以看做是毒窝赌窝的第一道门槛,真一脚踏进去,脱层皮都未必出的来,尤其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特别容易上当受骗。
陈景琪就是现成的例子,被朋友带去潇洒,一来二去跟个陪酒女交了心,之所以会沉迷线上赌博完全是因为对方的怂恿。刚开始赢了几笔钱,提现也痛快,一夜暴富的巨大喜悦瞬间冲垮了理智,闷头就栽进去了。他说他最多的时候靠二十万赢了三百多万,又在几个小时之内输了个精光。输了就想翻本,人都魔怔了,刷爆了信用卡,又不管不顾的去各种借贷APP上筹钱。
正如罗家楠所推测的那样,去找顾临华那天,陈景琪根本就不是从家里去的而是法院。接到起诉书他整个人都毛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去找同母异父的哥哥借钱。顾临华得知此事后非常生气,一开始坚决不借,后来看他跟屋里哭得可怜巴巴的,软下心肠,借了他三十万救急,然后这小子拿了钱就又去赌了。
多说一句,那三十万也输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