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糜荏再次失笑。
但他没有再逗这人,也怕自己逗狠了他生气,那就不好了。
不如今夜好好表现,让文若早些习惯呢。
“去吧,”他随口道,“若是累了便早些回来歇息。”
回答他的是荀彧意为不明的古怪眼神。
三日后,糜荏在万众瞩目之中领兵离开京洛;又七日,抵达与并州交界的河内郡。
已是九月初八。
河内郡的秋天凋零萧瑟,驻扎的营地上的绿草早已片片枯黄,垂落在土壤里从根茎开始腐烂。今年似乎冷的比较早,会是个难捱的寒冬。
这样的日子,北上征讨屠各胡,似乎也显得格外悲惨。
有士兵是从太原当地征募来的,十分了解并州的冬天。
国库空虚,军需只发给士兵们每人一套麻衣、以及塞了稻草的冬衣。这样的装备即便身处京洛,三九天时都要把人冻掉半条命,不必说北上阳曲!
他们心中惶恐,忍不住就将这些告知几名同袍,不到两日后一传十、十传百,尚未出征已是人心惶然。
戏忠听了一耳朵,进言道:“今冬严寒,我军北上必有惫怠,无法与北地屠各胡相抗。长此以往,难以取胜。主公可有解决妙计?”
比起北方,中原地区到底要温暖不少。阳曲以北的并州各郡,有时从十月起便接连飘雪,视野之中都是白茫茫的,根本不利于士兵作战。
而他们在十月内根本不可能将屠各胡打回他们的属地,势必会将战线拉长,跨越整个冬季,直到春时方才能够出击。
这样一来,首要面临的就是士兵们能否挨过北方的冬天这一难题。
糜荏这会正对着沙盘演练兵马,闻言笑了一下:“志才不必担忧,我已做出安排。”
他说完这话,众人驻兵此地等了三日。而后便有人送来一车又一车的衣物,堆满了营中空地,惊得众谋士们纷纷探头观看。
打开一看,里头放着一件件由麻布制成的短衣。看起来明明十分粗糙,摸着却有说不出的柔软温暖感觉。
众谋士们都被惊呆了,荀攸奇道:“这衣裳温暖至极,不知是由何布料所制?”
已对糜荏麾下产业了如指掌的荀彧解释道:“外面是麻布所制,里面塞了一种名叫棉花的物什。”
这个时代百姓是不种植棉花的,糜荏读书时代请商队从丝绸之路往西走,历经一年时间找到棉花。后来他差人种植、纺织成棉布售与士族,虽不若丝绸昂贵,却也是权贵们喜欢的布料。
赚到了钱,这些年又扩大种植,在徐州、益州、西域等地都有产业。五年下来累极了数之不尽的棉花,全部堆在地窖之中,偶尔翻晒。
——只要储存得当,棉花可以保存几十年不腐。
这会纷发给士兵两万多件棉衣,也就用去库存里储存不当的那一成多些,与其等来年腐烂不如先用在刀刃之上。
这下,整个军营全部沸腾了!
谋士们震惊于糜荏的大手笔:他们都是士族,自然知道棉布这种新兴起来的布料在士族之中有多流行。
虽然不知一匹棉布需要多少棉花,一件棉衣又要多少棉花,但这,未免也太贵重了吧?!
至于收到棉衣的两万士兵,根本不敢置信。
他们先是呆了许久,而后小心翼翼抚摸发下来的棉衣,感受手心的温暖与柔软。有反应过来的人,忙套上试穿。
尺寸虽然不大合适,却极为暖和。只穿了片刻,甚至都热的他们发了汗,忙脱下来小心收好。
而后傻笑着凝视这棉衣,许久忽然泪涕纵横,嚎啕大哭。
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啊,在不少士族眼中甚至都不是人!而是草芥,是牛马,是奴隶!就算并州严寒,会冻死他们,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士族们没事,京洛没事,屠各胡打不进来就好了啊!
可是糜国师——糜国师居然就把他们考虑了进去,给他们发了这么暖和的衣裳!
而且听说里头那种叫棉花的东西,本来是给士族们做衣裳的!
一时之间,整个军营充满了呜咽之声,几乎所有人都抱着棉衣不肯撒手,心中对于糜荏的感激臻至顶点!
这就是糜国师啊!难怪所有受他恩泽之人都说他是天神一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