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偶尔,真的是偶尔。
一年,一次,两次的那种偶尔。
比如过年的时候,中秋的时候,从山上这里,可以看到远方的城市绽放出漫天烟火,点亮没有星星的寂寞夜空。
那个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一点人间烟火气。
好像活着并不是一件很难熬和无聊的事。
房间经常有人打扫,很干净,她打开窗帘,今夜的星光和月光透进来,夏秋可以看见星空,也可以看到不远处一个梧桐的树墩。
她微微有些失神。
她闭上眼,拉上了窗帘,厚重的灰色窗帘遮住了夜色独有的明亮天光,然而,也许不是自己非常熟悉的地方,此刻,越是黑暗,那种孤独和痛苦,越是无所遁形。
夏秋还记得,那么和煦的春日,桃花翩然,燕子的尾巴划过木头支架上葡萄藤长出的新芽,泰戈尔的诗歌被偶尔翻开一页,阳光穿过浮云照下来,绿草盈盈。
那个被精神药物折磨的十分消瘦的女人露着苍白又高贵的笑,执着她的手,温柔的喊着她的名字。
“秋秋。”
像是一个摆脱不了的魔咒。
那个女人的身体消瘦的不行,她已经绝食了三天,却还有力气,握着她的手,温柔的对她说,她是她的骄傲。
——“你是妈妈的骄傲呀。”
“这个世界那么黑。”她眼窝凹陷,更显得黑而大,“你只是站在那里,就像在发光。”
“会发光的人,总会容易招惹爱,嫉妒,还有,摆脱不掉的,孤独。”
燕子的声音悦耳,它们却开始贴着地面,飞的很低。
那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雨。
“为什么呢,秋秋。”女人的声音愈发的低哑,带着一点即将解脱的愉悦,和此生摆脱不了的痛苦,“你那么漂亮,那么优秀,为什么,我看见你,不觉得温暖?”
“你是我唯一的,最爱的孩子……”
“为什么……”
“看着你……我还是那么孤独呢……”
夏秋记得那个女人的眼泪,晶莹的,像是装饰在吊灯上的华丽水晶。
她的手,冰凉的没有了任何温度。
她神态安详的,握着夏秋的手,失去了最后的呼吸。
淅淅沥沥的雨洒下来,燕子归巢,那场山雨,下得很久,很缠绵。
她那时才四岁,依稀懂得了生死。
却不懂得,一个抑郁症患者,企图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那里奢求爱的,贫瘠的心。
但是失去她的时候。
夏秋第一次,觉得冷。
觉得很冷很冷的,很冷很冷的……孤独。
——你是妈妈的骄傲啊。
——为什么看见你……不觉得温暖?
——为什么看着你,我还是那么孤独……
……
夏秋当时不懂。
后来才隐约明白了。
——她可能是,没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