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永藻抿了抿唇,起身下了马车,跟着年轻人进了一旁的锦绣绸缎庄。
店面后院,一间小亭子落在大柳树旁,亭子里坐着一位英气勃勃的青年人。
“原来是十四爷,”萧永藻冲十四阿哥躬了躬身,“微臣有礼了。”
“萧大人不必客气,请坐,”十四阿哥摆了摆手,执起手边的白玉壶给萧永藻倒了一杯。
“多谢十四爷,”萧永藻坐到十四阿哥对面,端起玉杯轻啜了一口,竟是一股淡淡的酒味。
十四阿哥弯了弯唇角,“我不喜饮茶,这酒是塞北的雪水酿出来的,涤过十二遍酒渣,味道清淡,韵味悠长,平时多喝些也不用担心会醉。”
“十四爷品性豪爽,微臣也早有耳闻,”萧永藻将淡酒一饮而尽,“只是不知,十四爷今日找微臣前来,是有何吩咐?”
“萧大人言重了,”十四阿哥微微笑笑,“谈不上吩咐,只是近来京城不安稳,有些事儿,胤禵想问问萧大人的意见。”
“十四爷请讲,”萧永藻低了低头。
“我四哥被人谋害,染上了时疫,顺天府抓了一个兵部的匠人,”十四阿哥的语调微微拉长,“陕西行伍出身,脾气硬得很,顺天府轮番地审了几天几夜,都问不出背后主使之人,宗人府苏努就以个人私怨向我皇阿玛交了供状。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敢谋害亲王,这缘由的背后怎么可能那么简单?萧大人在兵部任职多年,不知,对这个匠人可否熟悉啊?”
萧永藻微微一愣,随即莞尔道,“微臣惶恐,区区一个匠人,微臣实在没有注意过。只是,这凶手出自兵部,微臣脸上也着实无光。只等雍亲王康复时,再上门负荆请罪。”
十四阿哥抿着唇角,点了点头,“我平日里,与我亲哥倒不是很亲近,反而跟八哥来往得多。八哥的近臣来历都很大,佟佳氏、钮祜禄氏、纳兰氏,若真搬出来,权倾朝野也不在话下。反倒是汉儒出身的萧大人,背后单薄了些许啊。”
“十四爷的话,微臣不是很明白,”萧永藻垂了眼眸,嗓音低了低。
“萧大人是聪明人,”十四阿哥又给萧永藻倒了杯酒,“我跟八哥来往密切,他手里有什么底牌,我并非全然不清楚。那个匠人的身份着实值得推敲,陕西行伍、兵部,齐世武、耿鄂,八哥的计谋总是一箭多雕的,就算最后全然失败了,也能给人留下疑影。不过,”
十四阿哥顿了顿,萧永藻抬起头看向他,十四阿哥继续道,“不过,这毓庆宫的位置可不是谁的计谋高,谁就能坐上的。毕竟,天底下,谁又能算得过我皇阿玛呢?”
“那依十四爷的意思?”萧永藻扬了扬眉梢。
十四阿哥举起酒杯冲萧永藻晃了晃,“大人心如明镜,八哥怕并非奇货可居之人吧?”
第262章气场
康熙四十五年
八月初二,锦绣绸缎庄
吕瑞送走了萧永藻,回到绸缎庄后院时,十四阿哥还坐在亭子里发呆。
“萧大人已如主子所愿,以后就是主子的一大臂力了,”吕瑞给十四阿哥倒了杯温水,“倒是雍亲王那儿,怕还瞒在鼓里,不知主子打算怎么办啊?”
十四阿哥沉默了半晌,幽幽地吐了口气,“四哥、二哥估计都会怀疑此事是人故意挑拨,只是彼此间的嫌隙摆在那儿,谁都不能百分百确定。八哥这一手,把二哥的根基都算计进去了,二哥就算不想跟四哥扯破脸,也不敢随意出手调查,否则暴露了齐世武、耿鄂与托合齐的关系,就得不偿失了。”
“那,主子是想——”吕瑞弯着腰,试探地道。
十四阿哥抿着嘴唇,灌了一杯温水,“在我看来,八哥不如我四哥难对付。若是,四哥跟二哥撕破了脸,于我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可……”
吕瑞弯了弯唇角,放轻嗓音道,“主子还是惦念着兄弟之情,雍亲王对主子,也不是全无情分的。之前送来的两万两,后来又送来的五万两。虽说,十三爷没有爵位,但王爷,终归还是向着主子的。”
“罢了,”十四阿哥打断吕瑞的话,转头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崇拜苏培盛,但也别什么都跟他学!看在那两万两的份儿上……我写封信,你着人送进毓庆宫去吧。”
“那,用不用告诉雍亲王一声——”
“不用!”十四阿哥打断吕瑞的话,“我又不图他什么,随他知不知道。你敢多嘴,我回头抽死你!”
“是,”吕瑞垂下脑袋,大盖帽一晃一晃的。
十四阿哥轻嗤了一声,拍了他一巴掌道,“记住爷的话,不许什么都跟苏培盛学,更不准你去见他!要是学坏了,爷就把你分去守皇陵!”
八月初三,京郊大粮庄
年氏、钮祜禄氏进了福晋的暖房,向福晋匆匆一礼道,“王妃,张保公公来了,想接弘盼阿哥跟钮祜禄氏回去。谋害王爷的凶手抓到了,府上怕是会起波澜。”
福晋蹙起了眉头,看了看钮祜禄氏,又看了看年氏,“你带着钮祜禄氏、武氏跟弘盼一起回去,让李氏、宋氏留下来陪着我和耿氏就行了。我们是坐月子,又不是生病,不用那么多人伺候,王爷的身子更重要。”
“是,”年氏、钮祜禄氏齐齐俯身。
福晋缓了口气,撑了撑身子道,“我知道苏培盛他们在担心什么,府里出了内奸,敬事房肯定会插手。有个主子回府坐镇,也省的其他奴才趁乱生事。只不过,弘盼到底还小,钮祜禄氏位分又不高,有你这个侧妃在总是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