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先拍了一张银票在桌上,“只是想请你看一样东西,是否有被重新修复的可能。”
他将怀中的锦盒取出放在明亮的烛火下,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将里面层层缠绕的丝绢拉开,露出了碎成几块的玉佩,里面那些极细小的碎玉,居然都被他一块一块的收好,放在了这锦盒里妥善保存。
玉匠仔细看了半晌,大摇其头道:“公子,恕我直言……这玉佩都碎成这样了,这得是大罗神仙下凡,施个法咒才能把它恢复成原样,凭我一介凡人之力,定然是无法修复如初的了。”
匠人见小池沉默不语,神色黯然,便知道这玉佩对他来说,定然是极为重要之物,于是又开口道:“公子可记得上面玉佩的图案?若是能叫人画出来,再寻块好玉,我或许可以照着图样,重新雕刻一块。”
小池在烛火下怔怔出了会神,才缓缓道:“若不是原来那个……也没有再打一个的必要了。”
玉匠忐忑道:“那既然如此,公子……”
小池叹了口气,将这些再也无法补救的碎玉仔细地收了起来,正要离开时,那玉匠却突然又开口了。
“公子且慢,我有办法将这玉复原。”
小池立刻停住动作,猛地回头看他,“你刚刚不是说……”
“我又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行。”玉匠眼神直直的,脸上的神色也与刚才有了无法形容的不同,他似乎有些呆滞,偏偏又字句清晰,“公子可愿一试?”
与玉匠对视片刻,小池重新将手中的锦盒推给了他。
那匠人告了声罪,说自己要去自己的巧玉坊里,借助些器具才能修复,便独自一人带着装玉的锦盒,走进了作坊。
巧玉坊里灯火通明,只照出了匠人一人的身影,他的徒弟见亮了灯,纷纷赶到作坊,本想像往常那样帮师父打下手,却见作坊大门反锁,玉匠竟是不让任何人进去帮忙的意思。
他的徒弟在外面叫道:“师父?师父?”
他一声不吭,若不是能从窗上看到玉匠的身影,这些徒弟都要怀疑他们年岁已高的师父是不是在里面出了什么事?
小池回想刚刚的短暂接触,越想越不对劲。那玉匠突然改口说自己可以修复玉佩,态度转变得十分突兀,那个时候,小池便隐隐有一种微妙的不匹配感。
他开始觉得这件事不对了,他拍门道:“让我进去。”
玉匠终于说话了,声音隔着门边传出来,有些怪异的刻板,“公子,还请稍等。”
想到里面的玉佩,小池顿时不能再等,他用柔劲震断另一边的门栓,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玉匠他手上却什么都没有,就像中了邪似的在原地微微走动,似乎竟然没有察觉小池已经进来。
而玉佩就放在旁边的工具台上,小池立刻抢上前去,托在手心里拿了起来。
那多少能工巧匠都说绝无可能修复的玉佩,此时已然恢复成完整的一块完璧。除了表面有几条几不可见的细纹外,竟然完全看不出它曾经碎裂到看不出模样。
小池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猛然发觉了这作坊里另一个人的存在。
站在角落里的人,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影子。
小池眯着眼看着他,想起了沐北熙给他描述过的特征,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时桓?”
第116章
江北诸侯时桓其人极为神秘,每当他出现时,必有大事发生。
沐北熙当年与小池提起这个人时,神色间的郑重,足以昭示他对这个人的戒备和关注,“即使你从来没见过时桓,当你看到他时也能把他认出来——只一眼,你就会知道是他,他就像一件匠人打造出来的石雕,从头到脚都是完美的,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几乎不像一个活人。”
所以当小池看到他的那一刻时,便想起来沐北熙说过的这段话。时桓只是站在角落里,他存在在于此,却又像完全不存在一样,屋内的烛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打在墙壁上,诡异的连一片影子都没有留下。
明明屋外有玉匠的徒弟和自己的下属,可进来这么半天了,小池不仅没看见有人进来,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眼前的一切都太过诡异,不能用常理理解。小池沉声问:“你是人是鬼?”
时桓的眼神空空的,没有看向小池的脸,他的眼光落在小池手里那块玉佩上。
那被玉匠断言“要大罗神仙下凡,施法才能恢复原样”的玉佩,已经复原了七八分完整。玉雕上原有五种不同的药材,以细腻精致的浮雕展现出来,但那些突出来的部分,曾经被小池摔成一处处的缺口,现在正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细密的修复着,碎裂的几片仿佛被离奇的力量从里面贴合在一起,表面最后的细纹也在缓慢的消失着。
这明明是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小池两年间遍寻能工巧匠,却从没有人能打下包票,敢夸口将这块玉佩完全修复成原来的模样。
而这奇迹如今就在他眼前、在他手里发生。
这景象几乎令人恐惧,玉佩仿佛成了精在自己修复,若是换个胆小的人,怕都能把这闹鬼一样的玉佩扔出去。但小池只一怔,却将它更小心的捧在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