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官吏向她递了申请北渡的名册,她一个个看过,吩咐道:“我记得佛门掌门固虚法师,早在几天前就做了北渡的准备,他还和我打过招呼,说要带领寺院僧人去北地救护病患……传令,沿途的官吏,要对佛门中人心存尊敬,不许为难。”
官吏又呈上了一本折子,“长公主殿下,王府里那位殿下,也呈上了折子。”
步染一怔,“……流流?拿来给我看。”
房流一向不掺和政务,除了假日寿辰这时候必须上请安的折子,他几乎从不主动递折子,这倒是十分少见。
步染打开折子,一目十行看完,秀气的眉毛立刻拧在了一起。
官吏打量着长公主神色,心中琢磨开来,不知那血统不正的皇储在折子上说了什么?才惹得长公主这样不悦。
步染“啪”的一声合上了折子,甩在一边,恼怒道:“以前天天往外跑,我也不做追究了,可现在是乱跑的时候吗?传令——瘟疫期间,不许房流踏出王府一步!”
她难得焦躁地在殿中踱步,“我这去请皇上圣旨,我看他还有这个胆子,敢抗旨不遵不成?”
房流跪着接旨的时候,面色十分平静,没有当着众人面,露出一丝不合适的表情。
他收到了池罔送来的第一份信报,便连着两夜不睡,督促着江南势力所在之内,所有的药农、药园紧急出药。
在他全力施压下,兰善堂把药送去江北的速度,居然比萱草堂和官府还生生快了五个时辰,解了江北的燃眉之急。
池罔的信上,白纸黑字写了不许他过江。
一个冬天不曾相见,本就让房流甚是思念,他等到江水化了,却没想到瘟疫也跟着一起卷土重来了。
只是为什么不让他渡江?是因为池罔也没有信心能护他安然无虞吗?
江北还没有成功救治瘟疫的先例,他的小池哥哥,每天都在最靠近瘟疫病源的地方拼搏着。
房流心中的不安愈重,让他每日坐立难安。
他是那个时候上的折子,想取得一个过明路的身份,如果池罔允许他渡江,他定会立刻出动。
却等来了一封形同幽禁的圣旨。
房流送走圣使,脸上的恭敬消失得无影无踪。
步染,你这是想做什么?为何这样对我?
他在自己的院子里徘徊到深夜,却没想到收到了池罔的第二封来信。
拆了信,他便笑了起来。
他将信仔细烧了个干净,转头回屋换了一身夜行衣,配上自己的双剑,从院子里翻了出去。
皇宫,仲朝皇帝的宗庙里,步染与女帝一前一后,礼数周全地跪着。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声音虚弱,“小染,现在情况如何?”
步染行了礼,回答道:“非常不好,纵观整个北地,只有天山教领地内的信众,在这次疫毒中安然无恙。天山教已经开始派人在北地传教,声称只有加入天山教,才不会被上天惩罚、患上瘟疫,北境陷入绝望的百姓大群加入天山教,教主已经开始发放解药。”
“北地山脉附近城镇已经沦陷,许多我朝官员原来早已与天山教勾结,坐视不管,只等势成,便立刻倒戈。而解药之事……至今仍没有任何下落。”
步染深深吸了一口气,“起义军已初现雏形,再这样下去……”
皇帝的身子一晃,听到这噩耗,激怒攻心下竟然身体撑不住了。
步染立刻唤道:“皇姨?来人!请太医。”
皇帝紧紧抓着她的手:“小染,替皇姨在宗庙里多跪一会……不能对祖宗不敬……”
步染将皇帝亲自送回寝殿,又重新折返了宗庙。
她接过一盏提灯,对旁边宫女道:“退下吧”,便亲自推开仲朝皇帝的祖祠,独自走了进去。
仲朝皇室的祠庙,供奉着各位房氏先祖。步染跪在门口行礼磕头,便小心的走了进去,停在了里面的一处画像前。
皇族众人,自幼便被要求文武双修。在一众持枪的画像中,只有一人持剑,并侧身立于城墙之上,瞭望北境雪山下的居民。
这幅画像,是仲朝第二位皇帝房洱。他在祖祠的一众女性绘像中,是个少见的男皇帝。
却也是一个比女皇帝还容貌出众的皇帝,史书记载了他的好姿容,却也忠实地记下了他毕生的功绩。
这画像是在明帝四十岁时画成,他在北地山脉领军,亲自平了天山脚下的祸乱,终于完成了仲朝在江南江北的天下一统,从此进入盛世之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