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时光能再次倒流回万年前,这次他绝不再傻傻丢下这人!他宁可死,也要与这人一同背靠背地对外抗敌,然后死后也化作那藤蔓相缠的双生树,于地下幽冥中亦双双不分开。
地动,山摇。
八荒乱成了一团糟。
三十三天请战声响彻云霄。
于这雷电交加山海倒流的下界凡尘之中,叶慕辰*朱雀陵光却终于执起南广和*凤帝的手,万语千言一时间皆如海水倒灌入嗓子口。
叶慕辰默然地在腹内斟酌了半晌,又歇了歇,这才开口盛情邀约道:“帝君,这次吾等便当真反了吧!逆了这视万物如刍狗的天!从此后,天上地下,唯吾独尊!”
“……好!”南广和偏了偏头,莞尔一笑。
南广和披着一袭借来的寡淡白袍,及地青丝长长垂在深宫青砖地上,扬起下巴,笑得春意正深。
这御书房内仍残留有两人欢/好时的奇异气息。小轩窗大开,窗外闪电如一条条生出了灵性的白蛇钻来窜去,炸雷将地面劈开一道道深达数十丈的裂缝,凡间一座连一座的城池消失于下界版图。
两人所设下的结界外,屋顶上、宫门口、天界中无数仙人凡人及地府幽魂摇旗呐喊着朝他们蜂拥而来……
于这一切的喧嚣中,于这一室的静默中,南广和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他几乎笑到岔了气儿,绝色风华,袍袖下一身灵识织就的皮骨中脏腑宛然,只缺了那一颗心。
那一颗,来自异界他真正的诞生之地赠与他的五色琉璃心。
“此方天地欠我!”南广和笑得眼角轻轻起了皱,肌肤如玉如雪,盈盈闪耀着星子一般的光芒,一波三折的凤凰眼儿勾勒出无双殊色。
如此轻狂,却又如此绝色!
南广和笑出了泪花儿。
“吾当年自异界而来,闯入鸿钧老祖门下,拜老祖所赐,于此方天地有了一席之地。浩荡数十万年时光,吾自问从未做错过什么,也从未贪求过什么。便连此方天地法则下的至尊帝位,吾亦心甘情愿地主动让出,弃了那尊位,留于此方天地间真正的本土神灵。孤一忍再忍,直到被人驱逐至三十三天南天门看守下界飞升之门,做那人人可欺的闲散小仙,被人剥夺了帝位,吾亦忍受得!”
他每提起一句往事,叶慕辰心中便更痛一分。
直到听到这一句,听到当年在他身死后,这人曾被剥夺了帝位驱逐至三十三天下第一层天,看守那无人问津的南天门,叶慕辰眼底泛起赤色,血水自紧攥的双拳缝隙中落下。嘀嗒!落在青砖地,溅落一地赤金色血花。
“可是朱雀你入了极情道,为了你的道,为了吾,你遭天火焚身,神魂亦遭扑杀!吾逐你而来,下界只为遇见你,只为了让你过得安然,只不过数十年而已,他们为何容不下?!”
南广和语声渐转激越,一双凤眼中金光流转,赫然如同下界明火流焰,煌煌不可逼视。他咬牙冷笑道:“朱雀,你为了吾,遭此大劫难!吾与你痴缠下界一时,于三十三天而言不过弹指一瞬,他们却以此为由,要将你我彻底斩杀于三界六道之中!你做错了什么,吾又做错了什么?!”
南广和仰起头,冷笑连连。
“倘若天地当真无情,那为何要生养万物生灵,为何要有四季流转,为何春季要有繁花开,为何夏季会有百虫鸣?!”
“他们都道是吾错了,都道是极情道错了!吾错在何处?!”
“万物未生,吾已生。万物皆灭,吾仍在。吾远比此方天地寿命更为长久!”
“朱雀,”南广和凌凌地抬眸望向叶慕辰,声音极轻,却极沉重。“吾原是来自异界时空的一只不死鸟,早于此方天地而生,且永不会灭亡。只要一颗五色琉璃心在,吾便永远具有此方天地法则所不可抹杀的神格!”
“所以……他们夺走了吾的一颗心。”
“陵光呵,他们夺走了吾的心。”
最后那一句落地极轻极轻,似耳边呢喃,又似独自一人吞下了万年的苦涩,此时此刻终于可以开口诉说。只诉于那一人听。只说与那一人知晓。
“帝君……”叶慕辰语声哽咽,恨不得一把抱住他,将他融入血骨,从此后他替他疼,替他担下一切苦楚,替他于烈火中焚身而后涅槃。
凤凰儿每一次涅槃,都是向死而生。焚烧神魂之苦,万年前他曾亲自受过,却从未料到他放在心尖尖子上的这人,竟然也受过这样的煎熬!而且不止一次!
“到底是谁夺走了帝君你的心?”叶慕辰跨前一步,拳头下神血一滴滴落下,双目中燃起一场永不熄灭的烈火。“他们,是谁?!”
“……他们是天,是地,是法则,是高居于三十三天的众仙,是下界所有欲择吾而噬争夺吾天生神格的众生!”
南广和说着眼眸微转,望向他,笑了一笑。
“他们是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也许比你我化身亿万后的数量仍要多出许多……”他顿了顿,笑着望向叶慕辰。“叶慕辰,你怕不怕?”
叶慕辰也扯动嘴角,唇角微勾,额头那枚朱雀神印展开翅膀发出一声清唳。他眼眸深深地望着南广和,答的极轻,却依然有当年一般无二的孤绝。
“不怕!”
“如此……”南广和将尾音拖的袅娜而绵长,依然带有下界三百余年留下的南赡部洲西京口音。语声甜蜜,缓缓展开一抹幽深至极的笑容。“甚好!”
这次,换南广和牵起叶慕辰的手,两人四目相对,唇角皆含着一抹笑。于这天地崩坼之际,在一个狂风暴雨天柱现世的注定不能够善了的夜,涅槃后终于觉悟了天地之心的凤帝,缓慢而又坚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