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江路闭上眼,点点头。
“嗯,”谢临君说,“生日快乐。”
“你也快乐。”江路轻声说着,翻了个身,把被子压在了身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睡着时窗外是一片祥和,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影在地上留下光斑,睡醒后窗外正酝酿着一场暴雨,天空黑了下来,光线被藏匿在云层后,狂风卷席着雨滴落至地面,没关好的窗户飘了些雨水进来,淋湿了窗台。
江路是被热醒的。
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莫名的燥热,一股热流在体内横冲直撞,一时口干舌燥,竟然就那样醒了过来。
“……操。”江路攥了攥被单,深呼吸几次才将体内那股燥热压了下去,身体又像无事发生一般,没有一点儿不适。
屋外狂风愈发猛烈,树都被吹得弯了下来,江路从床头找到一盒烟,抽了一根出来,叼在嘴里,点燃了,觉得不够,干脆将烟盒拿了个曲奇盒子装着,把烟盒撕开,烟也一根一根地摆好,用打火机点燃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被火光照亮的一瞬仿佛是在夜空中绽开的第一朵烟火,随即缭绕的烟雾升腾起来,盖过了屋子中原本的,令江路心惊不已的味道。
门外很快响起了脚步声,江路咽了口口水,往窗边站了两步。
谢临君推开门,站在门口,表情在火光中看得不是那么清晰,“电话。”
“啊,”江路往前走了两步,顿住了,“放那儿吧。”
“阿姨的。”谢临君补充了句。
江路愣了愣,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然地握紧,几步走过去接过了电话。
曲奇盒子里的烟盒安静地燃烧着,烟雾扭曲着升房顶慢慢散去,谢临君深吸一口气,没有捕捉到被盖住的味道。
“喂?”江路发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儿哑,连忙清了清嗓子,“妈妈?”
“路路……”
江路听见她的声音有点儿颤抖。
但他的心脏要比她的声音颤抖更多,多上千万分。
只因为那一声“路路。”
江路用力闭了闭眼睛,“妈妈。”
“今天是你的生日,对吗?”妈妈像是在上楼,声音有点儿喘,“十六岁了,我们路路长大了。”
“是……是的。”江路有点儿无措地朝着谢临君望去,口腔里干枯得舌头都快断裂似的,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生日快乐。”隔了很久,妈妈轻声说着。
江路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同时往心脏流去,在胸腔聚满,轻轻一碰就要爆掉。
“你说得对,我明明知道不是你的错……我明明知道不是你的错,却还那么对你。”妈妈说着,“怪你爸爸吧,如果当初你和你外公外婆被他的仇家绑架的时候……他能出钱就好了,他们也不会因为保护你而死,怪你爸爸……”
不是我的错。
江路曾经说过很多次这句话,妈妈没有一次听进去过,这一次却将这句话捋顺了,把道理摆平了,自我安慰似的说给他听。
为什么突然领悟了呢?
是因为自己的生日吗?
这不就是自己特地在生日当天去找妈妈的原因吗?不就是期望她能看在今天是自己生日的份儿上,听听自己的话吗?把仇恨转移到该去的人的身上,然后原谅江路根本没有的过错吗?
可江路突然怕得站不稳了,他往后退了两步,身子贴着墙蹲了下来,余光遇见谢临君朝着他这边走了两步,又顾及着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
“你也很恨他吧……”妈妈的声音平稳了许多,江路却从那头听到了风声,“是他的自私夺走了你的一切,你要恨他,记住了吗?江彻,你的爸爸,你要和我一起恨他。”
江路空着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嘴唇上,嘴唇微微张开,含住小指轻轻咬了起来,指甲被牙齿压得发白,痛感却迟钝得不能传达到脑内。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小了许多,像是被风吹散了尾音,揉碎塞进喉咙里。
“妈妈——”江路费力的开口,却被打断了。
“——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电话那头,熟悉的,尖锐的声音再度传来,混在电流声里,刺得江路脑仁生疼,指尖被咬的痛感终于传达了上来,“我说这么多你以为我就会原谅你了吗?你要和我一起恨江彻,但我不会原谅你,如果不是你我的父母根本就不会死!我就不用和江彻结婚!江路,你毁了我的一辈子……我死也不会原谅你!我恨你!”
江路要喘不过气了。他举着手机的手抖得愈发厉害,牙齿在手指上留下一个个齿印,那些凝聚在胸腔的血液细胞一个个的爆开,炸得他浑身发颤。谢临君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大步走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