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在院子的南边,昨天晚上乔郁来拿锅和肉的时候来过一次,不过那时候就点了一盏油灯,除了眼前那一块什么都看不清楚,所以他也没仔细看,现在才总算是正儿八经的仔细看了一眼,却发现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一个土灶台,一个半人高的木质橱柜,角落里一堆干柴,就是这个厨房里所有的东西了。
乔郁又忍不住的悲从中来。
他昨天吃掉家里最后一块肉的时候都没这么伤心。
他家里那个花了大价钱置办齐全的厨房啊,能拿过来一半的东西也行啊。
乔岭松开他的手,小跑出去端回来一个木盆,接了半盆凉水放在灶台边,从灶台上的那口锅里舀了一瓢水兑了进去,伸手摸了摸然后回头看他。
“洗一下吧,我去淘米煮粥。”
乔郁一把把乔岭给抓住了,“别了,我来吧,都好了还让你做,多不好意思。”
乔岭仰起头来看他:“你知道家里的米放在哪里么?”
乔郁回头看了看橱柜,“没在那里面么?”
乔岭抿了抿嘴:“灶房有耗子,放在那里面会被它连柜子一起咬穿的。”
乔郁再次震惊了,都家徒四壁了,居然还有老鼠。
乔岭已经拨开他的手又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估计是米。
乔郁洗脸的功夫,乔岭已经舀了米淘好倒进锅里了,然后加了满满两瓢水,盖上了盖子。
又麻利的往灶孔里添了柴,用吹火筒朝里面吹了两下。
熟练的乔郁都忍不住想要叹气。
米汤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泡的时候,乔岭起身在橱柜里拿了个碗,从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坛子里挑了两块腌好的萝卜。
“泡菜?是你自己腌的么?”
乔郁凑过去掀开坛子闻了一下,酸香四溢,除了刚刚乔岭夹的萝卜以外,还有大半棵破开的白菜,像是刚泡进去不久的,看起来还很新鲜。
乔岭的动作顿了顿:“不,是兄长腌的。”
乔郁咳了一声:“那个,不好意思啊。”
“没事。”
乔岭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声,将橱柜上面的盖子掀开,露出藏在里面的菜刀和案板。
乔郁在乔岭拿刀之前截住了他的手。
“我来吧,刀工这个活,你放心,我肯定比你熟。”
乔郁挽了挽袖子,把粗糙却锋利的菜刀颠了颠,然后手起刀落的切了一下。
幸好,虽然身体不是他的了,但手感还在。
酸脆的萝卜被他几刀切成了片,又倒过来三下五除二的切成了丝,粗细均匀的像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乔岭直接看直了眼。
“怎么样?比你厉害吧。”
乔郁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挺没出息,居然在一个半大孩子跟前嘚瑟起来了。
乔岭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神色又黯淡了下来。
“兄长不会做饭,父亲说了,他那双手天生是要拿笔算账的。”
乔郁也跟着沉默了起来,然后一边把酸萝卜丝放进碗里,一边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家,我是说乔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能跟我说说么?”
一顿饭的功夫,乔郁就把乔岭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摸了个通透。
说简单也简单。
无非就是父母双亡,家道中落。
可说曲折,也确实是曲折。
乔家原本虽说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但在天子脚下做着小本生意,手里多少还是有些积蓄的,所以乔家两个儿子从来也没有过过缩衣节食的日子,不过那都是乔家顶梁柱还在的时候。自从乔老爷子与夫人意外去世之后,乔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就全都落在了大儿子乔笙头上,可惜乔笙生来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再加上年纪还小,人情世故了解的也不通透,没两年生意就做不下去了,一来二去,在乔家做事的人也散了个干净。乔家原本就是从别处迁来京城的,只知道老家在晏州,却并不知道老家还有什么亲戚,所以算起来,乔家差不多就只剩下乔笙和乔岭两个。铺子关门后,乔笙日日自责是自己没看好爹娘留下的家业,原本就体子不好,后来干脆就一病不起了,为了给他治病,乔岭托乔老爷子的旧友卖掉了原本爹娘留下的大院子和最后那点积蓄,另外给他们在偏僻的地方买了个破旧的老房子,却仍旧没能把乔笙治好,还是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