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夫第一时间思考的不是匈奴为什么要攻汉,而是如果匈奴攻汉该如何应对。他不需要看地图,大汉边境的地形图纸全在他的脑子里面。
良久后,他给了帝王一个建议,“臣以为,陛下可寻个借口,派一万步兵驻于燕郡蓟城。”
刘启闻言眉峰微微一动,他微微抬了下指尖,道“说说。”
“蓟城同上谷、渔阳呈现三角之势。若是遇袭可朝发夕至,左右皆可辅,且蓟城所在为大道,南可抵涿郡、中山国,粮草物资均可由二郡输送。”
周亚夫得到允许之后上前为帝王点明了此处所在,他双指并为一处,手指依次在渔阳、上谷、蓟城三地挪过,差不多是一个等边三角形。同时,他手向下一动,从涿郡和中山国的卢奴县上头划过,将补给线展示给帝王。
“蓟城曾为燕国都,本就有国军所屯,封国虽被除,屋舍俱在,一万兵士入驻问题应是不大。”
“而且,蓟城亦是有大道可抵右北平,若是匈奴攻击右翼,两日可达。”
周亚夫放下手,面上带着些自信地说,“陛下,臣以为,以如今城墙之固,撑两日全无问题。”
景帝恍然,对哦,他把这个给忘了。他笑道,“可是因新材料坚固?胜儿弄出来的这东西确实不错。”
哪知周亚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意味可复杂,他轻声说道,“各地边郡城门修筑了瓮城,防御力可翻数倍。”
从去年匈奴骑兵离开之后,大汉的边郡各大关口就来了一次大升级,不少边关都因为这次升级加造了一道城门,如果匈奴攻城就会享受到名曰攻破了一个又来一个的待遇。
这倒不是边关就有钱到了这个地步,完全是新材料造起来太方便。当时大家又为了迷惑匈奴人,没敢把旧城墙都给拆了,于是就出现了双城墙。
原先是想要等机会合适把旧城墙拆了用新城墙的,但后来边关的一个伍长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在双城墙出现的时候,有一些兵士在巡逻时走的次数多了就会迷失方向,尤其是如果开个小差的话,更是会忘了自己走到哪儿。
对于这些个兵蛋子上峰当然好好拍了两下脑袋瓜,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这些天天走在这儿的兵都会迷路,那匈奴人若是进来了不是更会迷路了吗?
而且再看看这两道城门间的距离,就那么两人宽,汉军还好,对于骑着马的匈奴人就很难撒开脚丫子跑了吧?到时候咱们再爬到城墙上往下头丢些东西不是一砸一个准,而匈奴人在下头却很难回击。
那不就是活靶子吗?
这个想法非常有建设性,当地的郡太守在立刻召集了帐下爱将们进行商讨,并且尝试着修建了类似的建筑,他们还特地骑马以及寻找对此不熟悉的人群进行了尝试,发现确实有效。
马匹非常不喜欢这种狭窄的道路,在第一次行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马都表现出了拒绝的姿态,更有反应激烈到拉着走都不行。反正第一次走这条道的那根本别想骑在马上进来,后来经过了几次训练还有美食诱惑才好了些。
但也只肯慢慢走,而且走在后头的马都对前面的马充满了敌意,没事就想要去咬人家的尾巴,逼得兵士们不得不将自家马的尾巴毛都先扎起来,否则一营的马出去都是秃尾巴这也太难看了。
哪料好不容易马匹们稍稍能够适应一下这环境,上峰又抠抠嗖嗖地在里头撒了些不知道什么东西,本来就不情不愿的马那是更不肯进去了。谁敢强迫拉进去那是撅蹄子没商量。用瓜果引诱也没用,这特么什么鬼地方,谁要进去啊!
用糖块,糖块可以……只有昂贵的糖块才能补偿它们受创的心灵。
各地太守互相串了个门,想要看看对方是怎么个造法,这下纷纷大受启发.忽而有经过中山国的表示他们曾经在中山国的北部端口看到过类似的设计,立刻有人到中山国取经。
中山国国丞郅都非常热情地和同僚分享了一下建造经验,至于参观?这个不行,给你们看个概念图可以了,详细的布置那可是秘密。
哎哟,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让我瞧我还真要仔细研究呢,当下边郡太守们就像海绵一样,吸足了水又看到了成功经验,纷纷搓搓手,回来后就撒丫子浪。
官方发的材料只有这么点怎么办?没事,那就用旧方法造,新材料硬度可观,在关键部位加强就好。
小钱钱不够了怎么办?没事,最近不是有老多被刺史抓了的犯人嘛,这些人打个申请拿出来用就好,都是免费劳动力鸭。
设计得太复杂自己人都记不住怎么办?呃,这个……
总之,根据周亚夫所说,几乎每隔边郡太守在修筑城门时候都采用了稀奇古怪的设定,而这一切的源头又是小儿子。当时报道上来时候他和太尉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等着看这样防御措施是否有效,便放在日常禀告项目内,刘启可能听一耳朵就过了。
刘启细细想了想,好像很久以前小儿子有一次的确是说过一句自己改了城门的设计,而他当时好像也的确是没太注意。一听周亚夫报上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中山国在搞神秘,刘启干咳一声,“哎,春陀,你去看看小九给我的信里头有没有详细写这瓮城到底是怎么搞的。”
“回陛下,这事奴有印象。”作为刘启的工作搭档,春陀当然知道陛下想要什么效果,当即躬身道,“九殿下在瓮城修筑之初便已上书,完工后又给陛下传了一份图纸,不过那份图纸现在在太子那儿,陛下您看要不要老奴……”
“去把太子叫过来,”刘启强压下志得意满的笑意,他轻咳一声,“这东西放他那儿不是暴殄天物吗?赶紧拿来给丞相看看。”
春陀应声而去,走到门口又被刘启叫住,“等等。”
他思索了一下,又道,“你把太子一起叫过来,让他听听丞相的教导,丞相在这方面经验可比他丰富多了。”
“喏。”春陀躬身,见刘启挥挥手表示自己没别的事了才退下,等出了宣室更是疾步而去。
室内徒留他二人,刘启方才紧张的心情已经渐渐散了,他捧起了茶杯,淡淡扫了眼周亚夫,莫名从这个小老头脸上看到了憋屈。
刘启简直想要大笑三声。没想到吧,他美滋滋地想,朕的孩儿就是如此可靠,发明什么东西都会先同朕报备,你儿子有这么乖吗?没有吧!就算乖又能如何,你能有朕的儿子聪明吗?也没有吧!
他以前好像听到过一句八卦,这周亚夫之子是个平庸的,还好闹事。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也正常,毕竟这个世界上也没多少人能够像朕一样生出这么多个俊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