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殿下送来的鸡子,那肯定不一般,尤其还是这红灿灿的颜色,一看就叫人喜欢。当下拿着好东西来找老汉换鸡子的人络绎不绝,老汉实在扛不住,就和人换了几个。
等换完之后他心里头内疚,觉得这是在拿他孙子的福气换钱,就将这些换来的鸡鸭鱼肉全都往儿媳妇肚子里塞了。儿媳妇被补得红光满面,奶水充足,小孙子本就身体底子好,这下子能吃能睡的,抱出去看到的孩子被人看到,纷纷觉得这娃福气足,一定能好生长大。
而要到这鸡子的人家捧回去毫不犹豫就剥开来给孩子他妈吃了,吃完了到底不舍得,就拿着这蛋壳和旁的鸡子一同煮,名曰沾沾福气末。
这些红鸡蛋是夏安然让人拿苏木来煮的,本身就是植物性染料不固色,一下水,水就变红了,当下多煮一会别的鸡蛋也带了点红,这些个沾染了“福气”的鸡蛋也最后也都进了女人肚子里。
说来也巧,这一批孩童个个都颇为健康。
自此,“中山王的鸡蛋”就莫名成了被热烈追捧的产品,甚至于谁家要是生了娃立刻就会有同乡送来纸笔催促他写信给殿下,好求来贺喜的红鸡蛋。
小国王感觉非常莫名其妙,他一方面对所有人解释那只是普通鸡蛋,另一方面也觉得下头一面叫好的状况有些离奇,如果不是仔细调查确认没有人在背后做手脚,他都要怀疑会有如此局面是有人刻意推动了。
“阿兄,这信箱当真有民意贯通之效?”陈娇作为一个劳动力被夏安然拉来整理书信,她一边将家中喜得贵子的讯息整理出来,一边皱眉说,“这信箱收到现在,几乎个个都是写的生子之讯,剩下的就是成婚之喜。阿兄,这个信箱真的有必要开吗?”
夏安然正在给窦皖写信,闻言,他落笔丝毫不停,只笑道:“娇娇,信箱才开一二月,还早着呢。”
陈娇一边在纸张上抄写这些人家中的住址一边叹道:“可是我总觉得这是旁人来占便宜的。”
“九个鸡蛋才多少钱?”夏安然摇摇头,“女子生产本就需要营养补给,将将生产后的几日最为重要,多吃些鸡蛋对大人小孩身体都好。”
“阿兄!”
“娇娇,你太心急了。”他干脆放下笔对妹妹说道,“而且,你没有发现民众对于信箱的态度已经有了转变?”
“他们已经不再过多关注去投递信件的人了。”
小国王眉眼含笑,他静静看着妹妹由惊讶转为恍然的表情,便知道她想明白了。
陈娇的性格和刘彻全不相同,虽然同样聪慧,但性格、出身、环境使然,她比刘彻多了一份急促感。夏安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能理解这一点,但是他不打算纵容妹妹这份坏习惯。
任何事情都是欲速则不达,一剂药下去就能将人治好的多半是抗生素,抗生素可以救急,却不可以治病。
治理国家也一样。
放国王信箱在那里就像是在羊群中放进去一匹健壮的狼一样,整个羊圈都会被炸开。
受到威胁的也不是一头两头,而是全部。
这个信箱的意义一个不好就如同后世的“文字狱”一般,在民间就会形成白色恐怖。大汉国的邻里互相揭发制度尚未被废除,平日里头大家看在感情深有些事情也就罢了,天高皇帝远,只要官府看不到,你做些能容忍的事也就罢了。
但官府看不到,别的邻居却可以啊。自己不犯错没用,但是谁能保证邻居没错?这要是哪个不对付的邻居写了一封揭发信,不是大家全玩完?
所以在最初时候,没有一个人敢去投递,因为观察着这个信箱的远不是一两个人,而是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箱子他们是打不开,但是人的嘴怎么撬开他们还是有办法的。
那时候,这个举报信箱可不是能为他们开辟晴朗天空的钥匙,而是送他们入狱的威胁。所以夏安然换了个切入口,他让人从报喜开始。
而这些报喜的人均能拿到反馈,一个是说明这些信件的确会被上峰观看,就增加了他们对于这件事的信任感;二来也是将信箱的恐怖形象抹去了点;三来则是督促民众们多多学习,好好练字。
现在关注信箱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见到使者收走信件,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这只野狼日日在羊圈里帮忙运送草料,还自己吃草,时间久了羊群自然也不会过多关注它。
“如果有心举报之人,那么他们等待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夏安然一边说,一边将一张纸递给了陈娇,“先不说那个,娇娇,这个你不若去跑上一趟?”
陈娇茫然接过,展开一看,原来是北边北平县那儿来的书信,询问能否可以在北平县也开设一下女子学院。陈娇顿时精神一震,“阿兄!我可以开吗?”
“娇娇不妨先去看看吧。”夏安然淡淡道,“女子学院开设问题有许多,即便是在眼皮子底下此前都曾经出过差错。北平受代郡影响颇大,女子多好武装,为何会突然想要习文?其中还是应当研究一二。”
“娇明白。”陈娇捏着这张肯定了她大半年努力的信函说道,“我定然不会轻易下达决定,明察暗访突击检查和官员扯皮,一样都不会漏的,定然要将北平发生了什么打听清楚。”
呃……这也没必要,小国王眨眨眼,没舍得打击妹妹的积极性,继续说道:“你带上张汤一起去吧!他观察力强,正好能帮帮你,就是他的学业可能会耽误。如果他走不开,你同阿兄说,我另外给你找人。”
“另外,如果当真要开学舍,你也得问问卢奴这儿有没有夫子愿意过去。此前不是说有几个可以留校的好苗子吗?不妨问问他们可愿一试?愿意的话你就带过去看看环境,也摸摸脾气。”
“从卢奴到北平距离挺远的,如果谁都不肯去也莫要生气,实在不行就在当地找几个带回来教上一段时间就好。”
陈娇默默听着。
小国王一边絮絮叨叨,一边重新拿起毛笔,“娇娇你一个人过去,许多事还是要当心一些。譬如千万不能晚归。”
陈娇看着自家表兄说个不停,忽然抿嘴笑道:“胜兄如此模样,娇娇都要以为你不是我表兄啦!”
“不是你表兄是谁?”夏安然三两下将注意事项写好,边递给妹妹边笑道。哪知陈娇上来接过后旋身就跑,远远的丢下了一句话:“我观前几日程家阿母就是这么关照程武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