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色将暗,街道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皎洁如月光的炽亮光芒落在那谢恶鬼脸上,愈加勾勒出他五官艳丽得惊人。
少年天师竟然是看怔了一刻,他猛地扭过头来,心跳快得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默,许湫明闭上眼快步上前,才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消退了些。他低着头道:“你不是要上我身?现在便来吧。”
偶尔路过的行人脚步微僵,加快了离开的步伐,心道现在的年轻人未免太过开放了。
谢虚其实对主角受的身体没什么兴趣,但要是拒绝就显不出他的狼子野心,于是欣然点头,进入了许湫明的身体中。
灵体被挤出肉身的感触绝不好受,激烈的晕眩和撕裂感几乎让许湫明产生会就此消散的恐惧感。但是当他变为魂体,从高处俯瞰着“许湫明”时,正好对上那双黑沉的眼眸,忽觉心中满涨酸楚,那点恐惧又散去了。
他想看到谢虚拥有实体的模样,不再是漂泊流离,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的神魂。
再次占据身躯,谢虚想了想自己应当做些什么,便在询问过许湫明后,去了一家天师设立的店面,买全了朱砂、符纸与符笔,还选中了一柄桃木剑。因想着许湫明未曾开始接天师的单子,实际是个存款并不宽裕的无业游民,挑选的便皆是次品。
许湫明跟在谢虚身边,眼见他买了几种玄术所用,犹豫瞬间仍是说道:“谢虚,香烛纸钱在另一边。”
谢虚瞥他一眼:“我要那些做什么?”
许湫明:“……”他觉得谢虚和普遍恶鬼不太一样。
事实证明谢虚的确不是买那些玄门用品来玩的,回到许湫明租住的单身公寓后,他便将符纸铺满,符笔洗净,沾满了研磨好的朱砂使笔端饱涨,当着许湫明的面开始画起符来。
许湫明:“……”
他竟开始怀疑起自己平日,是不是太过不思进取了。
许湫明难耐地在谢虚身旁飘荡,在发现他家恶鬼当真不决定出去享乐或是放纵自己时,忍不住开口道:“谢虚,你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么?”
鲜红的笔端微微一顿,谢虚面上神色不变,半悬着的手向下勾勒,朱砂完整地绘成图纹。待停了笔,才能看出那是一张下品的驱邪符。
“正在做。”
许湫明面色微微一凝。
原剧情中的“谢虚”是会画符的。谢虚虽然在鬼神书中日夜苦练,将那些道法玄术都吃透了,但是画符箓这种事将口诀念熟也无多大用处,实际操作起来还是头一回。
待完成那张灵气并不充裕的驱邪符时,谢虚只看了一眼,便用掌心火燃尽了。
许湫明正在努力理解谢虚的娱乐活动为什么也这么正经,便看见谢虚将那张完成度极高,似乎缭绕着点点灵气的灵符给烧了,有些许愕然地询问怎么了。
谢虚道:“今天我看见蔺家后人拿出来的驱邪符,虽为下品符,却有瑞气浮现,若不是我借用的是你的肉身,恐怕当真会被拿捏住。”
许湫明想起今日的危险,也默然片刻才道:“那是蔺老祖的手笔。”提到蔺老祖,许湫明便下意识有些不适起来,好似他对这个天师界的鼻祖有一种天生的警惕心。
“从那时我便在想,”谢虚的目光落在那一叠黄纸上,微偏了偏头,冰凉的黑发垂落在颈肩,“是什么样的修为能制作出这样的符箓,我是不是也可以?”
他俯身,将特殊制出的朱砂研磨的更加细致些,腰身伸展开来。
那动作应是十分随意的,但许湫明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突然便心跳急促躜动,让他尴尬地扭过头去。
“如果能制出相同效用的驱邪符,于你而言也是一大助力。”谢虚道,他又转头看向主角受,发现许湫明正背过身去,神思不属地望着别处。
谢虚:“……”
主角受真是太没有事业心了!
谢虚的语气当即冷了下来,他道:“你为什么不看?”
许湫明虽然也偷学谢虚的玄术,但是到底不敢光明正大,毕竟事关传承,谢虚从前也是天师,定然十分忌讳这一点。
所以当许湫明被问到时,他甚至怔愣了片刻,下意识地心虚起来。
“我并非……”
“你连画符都不愿意学,如何帮我寻回身体?”谢虚将符笔搁下,或是不经意,那腕间被朱砂蹭上一点鲜艳的研红,愈加惹人瞩目。
他眉目微垂,看着像是生了些许恼火,但即便是这样的姿态也动人极了。许湫明顿时又有些出神,他看着自己的那张脸,觉得从未如此陌生和心悸过。
谢虚得不到答复,也只能暗叹是自己太心急了些。
他另取了几张黄符,开始笔走龙蛇地画起来,只是这次他一边写一边会念出画符的要诀——谢虚是惯来沉默的人,一开始这样实在有些尴尬,但习惯了倒也还好。原先的那些滞塞之处倒是在言语的引导下,逐渐融会贯通起来。
这样的体验十分惊奇,到最后谢虚也忘了自己是要教授主角受,随着他不紧不慢地念着口诀,笔尖顺滑地勾勒出驱邪符的形态,贯通到底一气呵成。直至最终,明明是极其劣质的朱砂与黄符,却能见到那符咒上灵气四溢,隐约有红光起伏于脉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