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必定是大言不惭,可从猴子口中说出来,却偏偏让人信服。
这一刻,本仙君突然有些恍惚,就像看到猴子金甲披身足踏祥云。
万众瞩目的盖世英雄,天下唯有一个;敢如此洒脱不羁任性而为的人,三界亦唯有一个。
本仙君笑了笑,没有说话。
该说的我早已对猴子说过,包括那句“我信你”。
随后,再逆流而上,依然没见到玉帝庙的只砖片瓦,但溪水的温度却似乎越来越低,甚至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寒意。
本仙君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衣服,顺着溪流转了一道弯,望见山的背阴面,终于看到了山中溪流湖泊的源头,也明白为何所有的水都这么冷。
有道是,“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
柢山之巅,背对太阳的北面,是万里无垠的皑皑白雪和一座座由冰雪化成的冰山,所谓“源头活水”,乃是冰川消融之后的雪水。
此时,狂风骤起,漫天飞雪。
雪粒子打在脸上、眼中的滋味儿并不好受,既让人脸痛,又让人睁不开眼。
“柢山原来是一座雪山么?”本仙君道,望着与天上白云交接一处的雪漠冰原,心想来时玉帝他老人家可没有对我交代这么清楚。
猴子道:“我未曾来过青丘一带,了解不多,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吧。”
“雪山也罢,来都来了。”本仙君道:“只是,还不知玉帝他老人家的庙建在何处,否则你我还能暂时进去避避,等雪停了再说。”
“玉帝老儿的庙…”猴子抬手往前一指,“那几个小丘是不是?”
“哪儿?我看看。”本仙君手搭凉棚,见前方有五座大小形状统一的方形雪丘,就好像建筑物被大雪覆盖一般。等我想仔细确定一下时,突然眼睛刺痛,一片白芒模糊了视线。
“长留。”本仙君低声唤道,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伸手胡乱抓了一下。
猴子尾音上扬得“嗯?”了一声,直到本仙君紧紧扣住他的小臂,才身子一僵。他将我扶住,声色微厉,道:“你怎么了?”
“……”本仙君把一只手挡在眼前晃了晃,却丝毫感受不到光线明暗的变化。对着风雪吹来的方向,我道:“我的眼睛,好像看不到了…”
第17章十七
本仙君把一只手挡在眼前晃了晃,却丝毫感受不到光线的明暗变化。对着风雪吹来的方向,我道:“我的眼睛,好像看不到了…”
“什么?”本仙君看不到猴子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我眼前晃动时带起的微风。
“别晃了。”本仙君无奈苦笑,“没骗你,我真瞎了。”
突然陷入黑暗,本仙君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猴子捉住我的手,不轻不重地握住,问:“方才的事儿?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不舒服,只是突然的一下,就看不到了。”本仙君道。猴子的掌心有些凉,但被牵住时我心里倒踏实了几分。
“怕是凡人常说的雪盲,如今你没有法力护体,眼睛受不住着漫天苍白。”猴子冷“哼”一声,道,“玉帝老儿这般坑你,回去一定跟他算账!”
“别!”猴子话里满是火气,毫不让人怀疑他现在就有可能杀上天去,本仙君忙摸索着拉住他的袖角,轻轻扯动了几下。
因为判断不出猴子在什么方位,只记得他比我稍高几个指头,于是我对着空气微仰起脸,道:“玉帝他老人家素来待我不薄,这次怪只怪我自己大意,再说雪盲歇个两天就过来了,不碍事…”
“……”
猴子突然默了,四周陷入诡异的安静,只有风声夹着冰雪在耳边吹过。
本仙君的世界一片黑暗,冰凉的雪沫子落在脸上鬓角,衣摆被吹得扬起,只有指尖被猴子握住的地方,传来一点点温度。
有什么越靠越近,伴着温热的呼吸,轻轻扑在本仙君脸上。
本仙君在青天白日之下,做了一场沉浸在无尽黑暗中的梦。
梦中,夜色昏沉,银月当空,嶙峋的奇峰之下,冰火交融。
我梦着自己化身为一株桃树,花满枝头,灼烈如火,看着那人在“善”与“恶”、“罪”与“悔”的边缘苦苦挣扎。